奶奶道:“往城里,你四伯家里去了。”
钱如意明白,爷爷去找四伯,寻工去做了。
她将背筐放在一旁,走到灶下帮奶奶烧火:“今儿元宝村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人都跟吃错药了一样。往常见了我,想看见了笑话,今儿连眉毛尖儿里都是奉承。奶,你说怪不怪?”
奶奶一边做着手里的活儿,一边道:“这就是人心,十个有九个都浅薄的很。他们哪里是忽然高看咱们了,那是冲着你秀才舅舅去的呢。”
“冲他?”钱如意不解:“他家都快把咱家地皮刮去了,别人奉承他做什么?”
“葛家本来就富裕,现在又出了秀才老爷,连县官大人都是说的上话的。人从来都是乐得锦上添花,左不过几句好话,又不费什么。”
“虚伪。”钱如意愤愤将手里的柴火扔进火塘里,站起身来回了自己房间。
她将那块粗麻布拿出来,铺在炕上。找出剪刀来,单手在布匹上比划了两下,忽然想起什么,扔下剪刀走了出来。
奶奶在灶房看见了,问道:“怎么了?”
钱如意回过神来,止住脚步,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刚刚的冲动索然无味,说道:“没事。”转头又回了屋子。
但是,看着那粗麻布,心却无论如何静不下来。
赵丰收可是有多半年不理她了,怎么偏偏在今日转性?
她怕把自己气死,并不敢深想。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横亘在胸口的火气压下,重新用手丈量那粗麻布。
没办法,庄户人家是没有尺子的,做活儿全靠手和眼力。
钱如意手不巧,但她绝对不笨。做个粗糙的活计根本难不住她。
也就是她此刻心里不清静,用手比划一下就得停一停,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不然她做的更快。
奶奶做好饭走进来:“干啥呢?”
钱如意用下巴冲外头对门点了点。
奶奶沉吟了片刻:“娃啊,不是奶奶说你。现如今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那赵家又是那样的光景。赵丰收那娃的脑袋也不灵光。总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咱又不欠他家,以后别和那娃来往了。”
钱如意停住手里的针线,点了点头:“我就是看那傻子可怜。”
奶奶轻叹一声:“那也没办法。”
钱如意知道,奶奶这是又想起了葛六女,忧愁一大家子的日子。她加快了手里的速度:“奶,我再有两针就缝完了,完了咱们吃饭。”
奶奶就坐在她身边看她做活儿:“要说我娃,那也是心灵手巧的。”
这话听的钱如意汗颜,她真的只会一些初级的针线活儿。其余描龙画凤,绣花绣朵的一概不会。
也就奶奶总看她好吧。要真好,还能二十岁了剩在家中?
她将手中的线咬断,把衣服往奶奶面前一推。
奶奶明白她的意思,无奈道:“你啊,就是心善。我去给那娃送过去。不过咱可说好了,再不能有下次了。回头你爷爷挣了钱,你的嫁妆也该准备起来。
趁着你大舅中了秀才这股子劲儿还在,咱们也该好好的寻摸个人家了。”
钱如意不以为意:“做那些做什么,不当吃不当喝的。”
奶奶责道:“胡说八道,真是把你惯坏了,全没个女娃样子。”
钱如意冲她做个鬼脸,催促着道:“你快去吧。赵丰收可还光着腚呢。全当你孙女儿我养了个狗娃子。俗话说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眼看着天冷了,要是把那狗娃子冻出个好歹,我以前积的德不就全白费了。”
“你啊……”奶奶很是无奈的抱着衣服走了。
钱如意看着奶奶的背影,心里十分的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