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雪片从天空簌簌落下,穿过巨蜗壳建筑的穹顶,静静地铺在血色暗淡的竞斗台上。
竞斗台周围的高墙上斜插着一根根炬柱。形如火团的烛光妖精被灯芯束缚在炬柱上,给观战的人们提供暖和的光。观战者要么接耳交谈,要么击掌呐喊,要么优雅地捏起器皿上的浆果,都将注意力集中在精彩的表演中。
一个手持双手重剑的青年与一个雄壮的熊形凶兽在宽阔的竞斗台上殊死搏斗。战到惊险之时,场上的贵妇们不禁用手帕掩嘴,小声地惊呼。那些神态镇静的贵族先生们也难得露出了赞赏的微笑。
受围观的班索正忙着躲闪熊兽的拍击,绕着它打转,并伺机挥剑劈砍。
他少年时曾在商会学习过基础重剑术,掌握了刺剑、劈剑的要领,所以当他拔起插在竞斗台中央的双手重剑后,立即能摆出标准的架式。
只不过,他对重剑术的熟悉程度仅限于确保挥剑时不会扭伤手,劈剑时剑不会脱手,以及架挡时不会伤及自己。至于击倒这只比他高大两倍的熊兽,他一时还找不到机会。
熊兽转身时十分笨拙,也不能灵活扭动脖子,不容易找到班索。班索正是利用它这些弱点不停地游击,在它的皮毛上划了几道浅浅的伤口。它的皮实在是太厚了,破口处渗出的血还不足以把毛染湿。
更糟糕的是,频繁地挥舞重剑后,他的臂肌开始疲软,过不了多久恐怕连重剑也举不起来了。
必须尽快打倒这只猛兽。
在一次绕走的过程中,他抓住了一个近身的机会,狠狠地把剑劈在它的后腰上。“唰!”重剑离体时,从它的腰间带出了一道血流。
熊兽痛得直嗷叫,竟抓狂地挥扫手臂。班索急忙架剑抵挡,随即遭兽掌拍倒。熊兽的利爪刮掉他胸膛和手臂的一大块皮肉,让他淌下了一大滩暗红色的血。
他挣扎着爬起来,连剑也不捡,踉踉跄跄地跑了十几步,结果绊倒了自己。高墙上的弓箭手看起来并不打算营救他,而是把冰冷的箭头对准自己。
他心里生起了恨意,又感到绝望,更多的是不甘心死在这个竞斗场的意念。他走到栅栏门前,抓住栅栏的黑铁柱,焦急地朝里面的人叫嚷。守在洞门内侧的卫士用冷漠的眼神回敬他,如同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场上的观战者被竞斗士的懦弱表现给逗乐了,讥笑声、漫骂声充斥全场。
也有人关注着迟迟不追击猎物的熊兽,只见它伏身舔着竞斗士在场中央留下的一滩血,极有耐心地舔着,直到把地面干枯的藻苔也舔掉。
而后它身上的黑毛成片掉落,背部鼓胀起大块的筋肉。它低吼着,挣动着,体格不可思议地暴胀起来,几个呼吸的时间比原先高大了足有小半个躯体。
那些贵族、富人们看到熊形林兽的异状,先是大骇,后是发出兴奋的呐喊,还以为这是特别的表演安排。顿时竞斗场再度淹没于喝彩声中。
只有竞斗场的主人——一个肥胖的男人知道事情超出了掌控。他登时从座上站起,向侍从交耳说了一句话。侍从听完吩咐后,快步走向卫兵。
同样神情凝重的还有班索。他不止一次看到这种异状,在丛林里跋涉的那段时间里,但凡喝过他的血的兽类,都会在极短时间内变化成凶悍的猛兽,往往连化身后的他都难以对付。
熊兽在体格剧变的过程中,或许遭受了班索第一次吞食兽晶时的痛苦,因而嘶声发出一阵沙哑却饱含威慑力的咆哮。它的这声嗥吼在这个蜗壳建筑内部回荡,使依傍在栅栏门处的班索感觉肠子都抽紧了,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紧他的脖子。
观战台上的尊贵的人更加难受,缺乏运动的他们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痉挛、晕厥、呕吐等现象,有的人连胆汁都呕了出来。
长吼过后,熊兽抬起头,双眼变成通红的血色。
“求求你们,快放我出去!”
班索焦急地摇晃栅栏门,不停地叫嚷着。栅栏门依然那么牢固,根本不会被摇动。
门外的卫士始终听不懂嚷叫声所包含的意思,不过能看到竞斗士求饶的举止,是一件值得愉悦的事情。只是,他们脸上得意的神情很快就凝固了,因为在竞斗士的背后,一个令人惶恐的庞大的影子在不断地向他们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