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一席戎装的斯兰,丝毫没有流露出惧怕的神情,遥遥俯身一拜,便在侍卫的护送下离去。斯兰问了身边引路的小黄门,才知道那少女是先帝膝下的安乐长帝姬,年方及笄,即将下嫁高州。
斯兰见过万般颜色,千娇百媚。如此清丽的少女,仿若北海神女再世,遗世独立,不染世俗烟火,可又只需那不经意的一眼,便颠倒众生。
天熙十二年冬,齐武帝膝下独女娄氏璇玑以安乐大长帝姬之名,着正红色织花蜀锦平金蟒袍嫁入北庭,年方十五岁。于黑沙荒原之上,与那位十一岁就随父亲上马征战,十九岁盛名震慑四海的北庭少主并肩而立,可谓世间无双的璧人。
“今年春猎,你陪我去可好?”
般若在小床上刚睡下,璇玑还未曾歇一会儿,斯兰便回来了。他今日也疲惫不堪,一整天都在与诸位大君议事。璇玑跪在贵妃榻上,为端坐的斯兰轻揉跳着涨疼的额头。
璇玑默然不语,北庭每年都要在王城外举行春猎以祭拜北庭生灵与先祖,先前春猎都是以北庭大汗与大阏氏共同主持祭祀大礼,而璇玑并非出生北庭部族,部族中有几位德高望重,墨守成规的长老也不许她出现在祭礼上。前两年,斯兰铁了心要璇玑去,几番争执不下,斯兰拂袖而去。
璇玑笑道:“汗王知道的,我身子不好。受不得马蹄颠簸。再说,般若还需要人在身边照顾。那些姆妈笨手笨脚的,我不放心。”
斯兰牵住她的手,她今日刚用鲜花汁子染了指甲,葱管般的指甲染成水红。
“万般事皆有我在你身前。迦陵频伽,你安心。本汗要告诉世人,你是本汗的大阏氏不容任何人冒犯。”
“听说今日默啜来了?”斯兰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语气不复上一句那样亲密。
璇玑道:“是,大君今日来看般若。妾不忍心打扰他父女二人亲近,便去了小厨房给般若准备晚膳了。”
“我又没有问你去了哪里,迦陵频伽。”
斯兰一句让璇玑的笑僵在脸上,空气静谧到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迦陵频伽,你是我的女人,我是你对着腾格里发过誓的夫君。我若先死,会有咄吉代我赐你殉葬,你只能是我阿史那斯兰的女人。到阿鼻地狱里,我们也是要做一对快活鸳鸯的。”斯兰说得平淡,却字字诛心。
“是,迦陵频伽只能是汗王的女人,不敢忘。否则,天诛地灭,神佛不容。”
五年的光阴,斯兰还是要用当年她被迫立下的誓言折辱她。若是真有神灵在上,璇玑倒是想看看这世上还有什么人不会得到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