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斯兰做了五年的大可汗,殿下做了五年的天命大阏氏。北庭人兄终弟及....”
“够了。”璇玑大喝。
她试着稳定自己,她知道北庭人视伦理纲常若无物,可真的落到自己头上,却是格外的屈辱。
连娄平定都死了,功名赫赫的武帝岂不是连灰都不剩了。怪不得默啜一直没有提过武帝,璇玑自己也想不明白,哪怕是她与默啜爱得再痴缠,武帝为何允许唯一的女儿嫁给虎视眈眈的北庭人。
“殿下,臣此来,明面上是与许将军一同到朔州,察探边情。但私心里,臣违背圣命,豁上性命,潜入北庭王城,是为了将殿下毫发无损地带回去。”
璇玑走后,东宫授意兵部将楼扬调职京畿,命他仍做巡防营副统领,后来事态平息,又将他调回宫闱,叫他做镇殿将军。看似不打紧,实则掌握了太和宫的数百名护卫。
“你将我带回去,不怕默啜不管三七二十一,以此为借口,挑起北庭与大齐的战事吗?大战平息不过几年,你让陛下如何做?”
楼扬目光如炬,“殿下,娄氏无情无义,让你和亲,受如此侮辱。你为何还要挂念他?”
他始终不懂,璇玑当日为何甘愿下嫁北庭,让阿史那斯兰一手毁掉娄齐社稷,对璇玑而言,看娄明定父子身首异处,万古唾弃,来的不是更痛快。
“阿史那默啜不会怀疑到殿下,即便他出兵南下,娄氏自顾不暇,殿下回去,仍是安乐镇国大长帝姬,有武帝摄政遗命在身。朝中仍有武帝旧臣,军中有许将军的威望,身处高位愿襄助殿下光复....”
璇玑仍没有从安神药的药劲儿里缓过来,她连斥责楼扬的力气都没有。
她眸中汹涌着,冷冷道:“我不是挂念什么人。你以为默啜不会怀疑到我,你错了,他会第一个怀疑我叛逃。我父皇一手打下来的江山社稷,不能在我手里断送掉。否则你叫我,黄泉之下,如何见我父皇。”
她的眸在摇曳的长明灯火下熠熠生辉,若万千星辰。
“阿扬,你不知你为何记恨娄骧,但不要利用你我多年的情谊做赌注。”
她一语道破天机,瞬时像是将楼扬的掩饰拔了个干净。
“我并非要用你作赌注。”他慌乱之下,连“殿下”的称呼都忘了。
楼扬不是巧舌如簧之人,无法辩驳。
璇玑瞥了一眼花窗,听着高塔之上秋风呼啸而过,开口道:“你走吧。”
“殿下!”
“我若是随你走了,的确天高海阔。”她顿了顿,声音更冷,“阿扬,你随我一同上书房时,就没在门外听过几位师傅如何教导我与许清渠吗?”
她扶着楼扬的肩头,“怎么进来,就怎么出去。替我照顾好许清渠和你自己,不要再来见我了。只是徒增你我烦恼。”
“殿下不要再赶我走。”
他仍记得,天熙九年那个初雪的日子,穿着正红色八股平金蟒袍的璇玑在长乐宫的书房里从傍晚坐到破晓时分。
北庭摄政大君以北庭万里江山为聘迎娶的大妃面色冷淡得像是一个木偶,冬雷从西边滚滚而来,她清冷的声音随着雷声传来。
她对楼扬说,阿扬,你走吧,不要再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