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和二十年,腊月十五。
雪掩青,松遥立,清梦应惜。
今日林望奚也不知是起得格外迟,还是醒得格外迟,直至辰时五刻,方才收拾整齐。
叶笙只以为是这些日子来,小姑娘拼命看书,背书,一遍一遍地作文章累着了的缘故。因而也并未去唤林望奚。
毕竟,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而已。
但叶笙不知道,林望奚今日之所以睡得如此沉,不过是因为……又梦见了今生的阿爹阿娘,还有兄长罢了。
梦里,没有漫天的火光,没有了无生气的父兄。
有的,只是通明灯火下,挂着融融笑意的父亲,母亲,兄长。
有的,只是自己面前那碗香气四溢,热气腾腾,阿娘每一年都会亲自给自己做的长寿面。
梦里……真好啊。
可,梦终究是要醒的。
她终究是要醒来,去独自面对这亲故已近乎失尽的世界。
和正院,书房。
日轻,明至,簇风难平寒。
林望奚一张一张地展开了自己这些日子来作下的文章,正细细端详着。
好在她今生也并未养成惫懒的习惯,因着前世保留下的兴趣,对这些经史子集诗词歌赋甚至是轶闻杂集也并未到敬谢不敏的地步。
不然,即便在萧忱那儿求得头破血流,求来了苏清宴这个身份,她……怕是也无从下手了。
好在,她既从不敢高视自己,也从不会轻易轻视他人。
她明白,她将来先要面对的,可是一群真正称得上学广知博四字,从小便以读书科举入仕为奋斗目标的士子。
她林望奚有什么?除了这个还算可用的心智,前世练出的应试技巧,今生学得粗浅的一堆大概能用上一些的知识。
还有什么?
而她要靠自己去争的是什么?
考进士,做官。
入朝,报仇。
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不让父兄带着耻辱长眠。
而这,也只有她林望奚才愿意去做,因为,这些皆是她的至亲之人。
思及此,林望奚也不由得嗤笑了一声,唇角弧度勾地冰冷。
痴心妄想又如何?好歹有了念想不是?
朗日既被尘埃污,那便自去拂日清明眼。
北行难,赤云现,少年志可坠?
……
大盛皇宫,云垂宫。
威仪辉煌的大殿内,端坐着一个也不知究竟到没到束发之年的少年。
少年面容昳丽,本该算得有几分失了庄意的容貌却因其丰神俊逸的骨相而平了魅色。
紫衣玉带,蟒纹华服,玄靴云纹。
这便是前些日子一朝鱼跃龙门,不,本就是龙子的三皇子殿下,如今这云垂宫的主人,乔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