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一月后,她的状态时好时坏,多数时候是好的,偶尔也会同我下下棋,斗草却是不再玩了。
我以为这种日子会一直过下去,我心里是这样期望的,可惜很多事不能尽如人意。
“采撷,我不想连上元节也这样过。”
元日朝会上,她这样对我说,她没有看我,坐的笔直又端正,双手交握,好像连眨眼睛都被设定好了时间,精致的像一幅画。
她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元日朝会已经快结束了,我没想到她可以撑到现在,保持这样的端正。可是这番精致未被朝中大臣和宫里的人看在眼里,他们似乎极不待见她,因为没有几个人按规矩向她行礼。
她按例亲自赐南平王椒柏酒和五辛盘,南平王没有接住,五辛盘碎了一地。贤妃在我旁边掩面而笑,连带着其他的妃嫔也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我往前走了几步,想帮忙捡地上的碎瓷片,可父亲的脸色却让我止住了脚步。我害怕众人的眼光,更怕父亲责骂,只得怯怯的缩回人群里,悄悄注视着她。
她的神色没有多少变化,依旧带着微笑,接过宫女递过来的五辛盘,再次赐与南平王。我想她也许都没有注意到发生了什么,只是按规制在做一个皇后。
“上元节会有灯树吧。”她叹息了一声。
上元节,是有灯树的。
确认这件事的时候,我的眼睛肿的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视物也模糊的很。我以为我的眼泪已经流完了,不会再流出泪来了,可是看到灯树的一刹那,凉凉的东西又掉在了手背上。
“上元节,是有灯树的。”
我提着她送我的影灯,坐在石墩上兀自喃喃道。冷风吹的我全身僵硬,我浑身都疼的很,贤妃命人拔我指甲的时候,都没有这样撕心裂肺的疼过。
我病了,听说皇上也病了。
我想皇上比我病得厉害,听说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去了紫宸殿,日夜不歇的围在他身侧。很久以后,我才从孟娘口中隐约得知,皇上是想随她去了,硬生生被拦了下来。
我摸着兰花的叶子,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个月,直到皇上走进我的院子。
二月的天气已经渐暖,阳光也充沛,我跪在殿内朝他行礼,迟迟不敢抬起头来看他。
那是他第一次来我的院子,也是第一次同我说话,说的是贤妃的事。那时我才知道,贤妃的指甲也被拔了下来。
“这盆兰花”他的声音忽的低沉下来。
我这才慢慢抬起头去瞧他,他正出神的看着那盆兰花,消瘦的面容黯淡无光,好看的眼睛也失了光亮,没有血色的双唇尽显病态,憔悴的不成样子。
我又想起了她在阳光下近乎透明的惨白。
像,他和那时候的她,真的很像。
他的目光定在兰花上良久,终于移开目光,他缓缓抬眼从我身上扫过,也从屋子里的摆设上扫过,最后又落到兰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