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扫过,宁知非强行从泼妇群中撞进去,拉着脸上几乎要哭出来的宁王氏退到了一边。
“你怎么来了,进去,快进去”宁王氏反手将宁知非拉到身后挡了起来。她那在温暖春风中犹自瑟瑟发抖却一步也不肯退的样子,像极了旷野中护着鸡雏独自面对满天秃鹫的母鸡。
目睹这样的场景,宁知非心酸之余胸中有暖意升腾,与此同时更加勃发的便是难以抑制的怒火。
见他出现,宁知礼带着笑容晃晃荡荡走过来,“宁知非你来了就好,赶紧劝劝,宗族已经定下的事情,还这么要死要活的拦着干什么?”
宁王氏退后一步将宁知非护的更严实,“这是我家私产……”
“你个妇道人家,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余地,宗族怎么说,你听吩咐就是。娘,还有各位婶子们赶紧过来把这疯婆子拉开……”
宁知礼“疯婆子”三字刚刚出口,过来后始终没开口的宁知非抡直胳膊圆溜溜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宁知非倾尽全力的一巴掌不仅扇飞了宁知礼后面的话,也让他的右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五根指头印清晰可见。
宁知礼实实在在被打懵了,不仅是因为这一下打脸太重,更在于他根本不相信宁知非会动手。
愣住的不仅是他。原本闹闹嘈嘈的屋门口处几乎是瞬间安静下来,宁家庄中看热闹的人几乎都跟宁知礼一样愣怔住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宁王氏,刚才被一众三房女人围攻都没哭的她现在却猛地哭了出来,边哭边徒劳的想要把宁知非往院里推,好像真有地方能躲的让人找不着一样。
“娘,别担心。他是你的晚辈却以下犯上,当众以秽言侮辱尊长,你要是肯到衙门里递张状子,兴许吴县尊就能定他个忤逆,那可是仅次于谋逆的十大逆之罪,遇赦不赦的”
宁知礼正红着眼睛要往上冲,听到这话脚下顿时一绊。他虽知宁知非的话有牵强处,但本朝对不孝确实治罪极重,忤逆列于十大逆第二也是事实,由不得他不发憷。
这样的场合宁志远本不欲出面说话,奈何儿子太没用,刚一开口就被人抓住把柄给打了,双方战力差距太大他也就藏不住了。
“没用的东西,连个话都不会说”宁志远狠狠瞪了宁知礼一眼走到宁知非面前,“我既是你的长辈,也是族长,现在只问你一句,这房借还是不借?”
“那我也问族长一句”宁知非提高音量,“这房还是不是我的?”
“当然……”
宁知非没等他继续往下说,目光越过他扬声道:“柳班头都听到了,那就动手吧”
看热闹的人群分处,柳奇带着手下公差进了院子,最后几个还抬着木桶,来后也不与人说话,直接分散进了各屋。
“娘你进去收拾收拾贴身的细软,速度快些”
宁志远看看柳奇等人,心下隐隐感觉不对,却又猜不出他们究竟要干什么,“宁知非,你想干吗?”
宁知非看着他色厉内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讥嘲的意味份外明显,“我自己的房子干什么不行?族长稍安勿躁,等会儿自然就知道了”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宁王氏和那个粗使婆子出来了,随后宅子里便响起一片稀里哗啦声,空气中也开始浮荡起油腥味儿。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火油,这是火油的味道”
宁志远因宁知非讥嘲之笑气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双眼差点暴凸出来,嘶哑着声音道:“宁知非,你……究竟要干什么?”
宁知非扶着宁王氏粲然一笑,“你看,这不就明白了”
“你真要……放火烧宅,你疯了!”
闻听此言,宁知非微微一笑,“族长偏私,叔夺侄产,合族上下却无一人出面主持公道,到底是谁疯了?祖宗基业与其被人抢了去,还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也好在高阳,在天下人面前好好给宁家,给族长和三房长长脸”
这时柳奇走过来,手中拎着火把,言说放火之事已准备完毕。
“不行,不……”宁志远已是语无伦次,伸手要抢火把。
柳奇闪身一让,带了宁志远一个趔趄,“宁公子自烧自家宅子好起新宅,碍着你什么了,多管闲事”
“柳班头说得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宁知非接过火把转身进了院子,片刻之后,火就起来了。
有火油助燃,大火一起迅即爆发成蓬勃之势,噼啪声中熊熊火焰冲天而起,扬动滚滚黑烟直上云霄。
满场中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宁知非拎着火把缓步退了出来,脚下从容,脸上安闲适意。
一个公差看着如踏青般随意的宁知非,不知为何竟莫名打了个寒噤,靠近柳奇,肩膀一蹭道:“这是个狠角色啊,宁家怕是要出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