篷内两端垂着布帘，柴君岚将案几上的香炉内放了塔香点燃盖上，即见一缕青烟自那雕花镂空炉顶袅袅升起。

晚风冰凉刺骨，篷内只有一盏孤灯照明，这缕清香却让怀玥的心在尊胜塔一场闹剧后逐渐平静下来。

柴君岚自她问起怀钰的那句话后，一直没有回应，只忙着拿出箱子里装的酒坛和酒杯，逐一摆在桌面上。酒坛内溢出一股熟悉的桃花酒香，在这小小的乌篷船中弥漫开来。“给，先喝一杯暖暖身子。”

怀玥本就受不住寒，适才一直硬撑着，也没察觉自己咬牙过紧，弄得两旁腮帮子都有些疼，小脸和唇瓣也白得吓人。她几乎是一口吞下去的，好在这酒醇厚而不辣喉咙，回暖比烈酒相对温和许多。

柴君岚见她脸色恢复了一点血气，这又给她倒了一杯，“你哥哥去找我小姑，许是发现了什么，后来一直没有现身。你是聪明人，应该也早就猜出来了，无需我多说，只是你一人单枪匹马下平江，却是不太安全。”

怀玥也不否认，这时候对着明白人，没必要装作，“说是危险，其实是别人觉得我危险吧？我又不傻，就是哥哥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要是没找着他，我不放心。”她引以为傲的就只有医术，要是怀钰受伤，她还能尽绵薄之力，但要是赖在青州那屋子里，怀钰要是出了事，她要怎么办？

那时候，她或许真会跟着那个叫九方遥的去一趟九方庄也不一定。

柴君岚温和道：“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你在这世上的亲人不是还有我吗？”

怀玥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你？”陪你坠崖，难道算是患难之情？

柴君岚伸手想抚摸她的头，硬是被躲过了，只能又收回了手。“齐云之巅那一战，我自知活下的机率几乎为零，所以在赴约之前，将引魂取命之术种在了你和我的身上。如果我重伤不愈，此术便会将你的寿命转到我的身上。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怀玥盯着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在这个世间第一次有了想骂粗口的冲动。“你......你的意思是说我之所以来到这里，就因为你用的那特......引魂之术？”混蛋，谁愿意跨越千年来见你？她原以为自己是阴差阳错，在地府无常押解过程中不小心掉队掉到时光隧道里滚了一圈，才来到这么一个不平安的时代！原来始作俑者一开始就在她身边！

柴君岚能感觉到她的怒气，也察觉了她的隐忍。当初，娘亲来到这世上的时候，应该也和她一样的吧？

听闻那个世界提倡平等，男女都能随意外出，都能自幼入学堂念书。他寻思着，没有人在那么美好的地方活过以后，还会愿意来到这个时代吧？

“引魂之术只对同一时间的活人有用，你会来到这世间，只能说明那个时候的我没死，她也没死，所以引魂取命之术就转移到魂魄契合的将死之人身上。你在那个世间，应该是刚好丧命，才让此术凑效，否则，醒来的怀玥又会是另一个人。”

怀玥眉头都皱成了川字，作为一个以逻辑思维活着的人，一时间无法将这些话都消化了，积着积着，就消化不良，整个人都有点虚浮无力，好像飘在水面一样，十分难受。

恍惚间，只觉得海浪一层一层地覆盖过她的身体，一股气闷在她胸口不上不下，喊不出来，又不能压下。她头疼欲裂时，有股热流却从她掌心穿过，游遍了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