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之后,周缘提起钟厉铎送他的城堡:“阿姨,叔叔,我实在没想到钟先生会给我送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要,所以你们”
“圆圆,他送你什么你就拿着,千万别客气。”文宛溪温声道,“在你看来城堡很贵重,但在我们看来,它远远比不上你重要。”
周缘赧然:“阿姨,别这么说。”
钟博达笑道:“你阿姨说得没错,而且我想起来我跟宛溪也没给你准备毕业礼物。正巧钟儿准备了,那就当我们送给你的。他一个人,再加上我们两个人,这分量够了吧?”
周缘只好点了点头。
文宛溪问起周缘的家人:“圆圆,我是这样想的。你现在已经有了孩子,钟儿也那么喜欢你,要不我们和你的家长见一面,就相当于双方亲家碰了头,好让他们放心把你交给我们。”
周缘一怔,有些逃避地低下头:“我没想过告诉他们这件事。”
“圆圆,虽然有些冒昧,但阿姨能问问为什么吗?”
文宛溪有自己的考量,这两个孩子都是男人,没法像普通的夫妻一样受到婚姻法保护。
如果还不和周缘的家人见见面,让对方放心的话,将来万一有什么事恐怕会更麻烦。
周缘知道文宛溪也是为了他好,如果钟厉铎他们家真的只想要孩子,就不会有跟他家人见面的打算。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愿意没事找事?
只是个人有个人的立场,在这件事情上,他宁愿自己没有保障,也不想告诉他的家人。
“我爸妈从我一出生的时候就打算遗弃我,因为我是第三胎,生我是要罚款的。”周缘轻叹一声,娓娓道来。
他的家庭其实并不复杂。
他爸妈都是农村户口,为了生计到城里打工。本来家里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后来又有了他。
按照那时候的规定,超生要罚款。
他妈妈那时候身体不太好,加上发现得晚,医院建议不要打胎,等时间差不多了就剖腹产。
他一生下来,就被父母遗弃在垃圾桶里。
是奶奶把他捡了回去,求着同村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光棍男人,把他过继到他的名下,这才让他不至于连户口都上不了。
周缘一直跟着奶奶,靠着奶奶替别人洗衣服赚的微薄收入生活。
男人偶尔会给他们一点钱,后来男人死了,他们的生活就更加拮据。
他没有上过幼儿园,是奶奶叫他读书认字。
后来他才知道,奶奶是那个时代上山的知青,一直没有回到城市里。
十岁的时候,奶奶去世了。
周缘不得不投奔他的爸妈。
他永远记得他站在工棚外,看着他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吃的是他好几个月才能吃上一回的红烧肉。
他的两个哥哥,还有他的爸妈。
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
“怎么会这样,对不起圆圆,我不该问”文宛溪捂住嘴巴,眼泪从她眼角淌了下来。
她在医院见证过许许多多的孩子降临到人间,在她看来,孩子就是天使,是上天的恩赐。
她想象不到为什么会有父母如此狠心对待自己的孩子。
“其实我过得挺好,十岁之前,我可能对他们还有所奢望,但后来就不敢了。”周缘轻声安慰,“没有奢望就不会失望,他们肯供我读书,就已经很不错了。”
钟厉铎难过地抱住周缘:“不找他们了,再也不找了。我们过我们自己的,不和他们说。”
难怪周缘总是对钱斤斤计较,难怪他即便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憋着不联系他的家人。
他的男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承受了那么多的苦难,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加倍对缘宝好。
“就是,”文宛溪深有同感地点头,“以后我跟老钟就是你的爸妈,他们给不了你的父爱和母爱,我们给。”
周缘耳根发烫:“谢谢。”
“谢什么,”钟博达摆手,“都是一家人了,还这么客气。”
文宛溪眼珠一转,问起今晚他们住哪?
钟厉铎奇怪道:“你们就住客房啊,还能住哪?”
文宛溪暗示道:“我跟你爸想分开住,要不你把你的主卧让出来,或者你跟周缘去主卧睡,把客房匀一间给我们如何?”
“你们不会是吵架了吧?”钟厉铎担心地蹙起眉头。
文宛溪深吸口气,才忍住了爆粗口。
她都暗示得这么明白了,这傻儿子还不懂!
算了算了,看在他还算有孝心的份上
“不要把这种吵架的戾气带到我家里来,”钟厉铎继续说,“会影响我跟缘宝的情绪,甚至影响到他肚子里的宝宝的。”
文宛溪:“”
他妈的智障!
钟博达幽幽道:“你不想跟周缘睡在一起吗?”
钟厉铎看了眼周缘,周缘连忙别过脸:“不太好吧”
自从上回他们睡在一起之后,周缘就没再让钟厉铎进房间。
他觉得进展太快了,生怕一个忍不住就开车。
他得刹刹车
“有什么不好?”钟厉铎打断了他,“我是孩子的爸爸,我应该贴身照顾你们。你上次都答应我了,可你最近总是把我赶出去。”
“那今天你跟我睡吧。”周缘勉为其难道。
钟博达递给老婆一个邀功的眼神。
钟厉铎笑得合不拢嘴:“那我送你回屋?”
“不用,你陪叔叔阿姨聊会儿,我先回去睡了。”周缘歉然道,“我有点困。”
“孕期嗜睡很正常,是好现象。”文宛溪安慰道,“还是我送你上去吧,他们父子俩笨手笨脚的,哪有我体贴入微?”
钟博达今天很高兴:“儿子,陪爸爸喝两杯。”
钟厉铎忙摇头:“我不能多喝,万一耍酒疯压到周缘怎么办?他还怀着孩子呢!”
钟博达翻了个白眼,“怂包,你老爸我当年看上你妈,一出手就把她制得服服帖帖。哼,那时候我多风流潇洒啊,岁月不饶人,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
他背后传来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你是怎么把老娘制服得服服帖帖的,嗯?”
文宛溪的手流连在老钟的耳后根,把他吓得脖子都缩起来了。
还不停叮嘱儿子:“丈夫宠爱妻子是正常的,要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多学着点,你先去拿点好酒,咱慢慢唠。”
钟厉铎怀疑地看了眼老爸老妈,转身去酒柜拿酒。
回来就看到老爸狗腿地给老妈揉肩锤腿。
他嗤笑一声,全然忘了早上他也是这么给周缘捏肩的。
钟博达喝了不少,他平时也不太喝酒,可见今天有多高兴。
“儿子,你现在是有媳妇儿的人了,嗝。”他扬了扬下巴,“在媳妇儿面前,该刚的时候要刚,该怂的时候要怂。媳妇儿说的都是对的,你得让媳妇儿打心眼里崇拜你,就比如你妈,她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都不知道多爱我,就怕我有一天抛弃她。”
钟厉铎陷入沉思。
钟博达继续说:“我有一个哥们儿,有钱,富豪。娶了老婆还拈花惹草,前不久找我支招,说他孩子上大学了,他老婆就提出离婚。”
钟厉铎好奇道:“后来呢?”
“他答应了,离婚的时候觉得一切都好,可以无拘无束跟别的女人厮混。”
“但很快他就发现,他床边那些鲜嫩的肉体越来越千篇一律,没有一点意思。他开始怀念和老婆在一起的时光,他们一起打拼,一起带孩子,一起从青涩走向成熟。”
“最后他辜负了她。”
“他们离婚后不久,我那哥们儿看到她和别的男人走在一起。那个男人不算有钱,也没有多么优秀,但她笑得像个公主。”
“那时候他才追悔莫及。”
钟厉铎陪老爸喝了一杯酒:“他自找的。”
“所以说,这世上最经得起考验的是爱情,最经不起考验的也是爱情。”钟博达苦口婆心,“我看得出来周缘是个好孩子,他现在又怀了你的孩子,你可得好好对他。”
钟厉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我会的,爸你放心。”
那可是他捧在手心的王子,他怎么舍得辜负他?
钟博达在钟厉铎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上了楼。
房间开了冷气,钟博达进屋之后,倒在床上就要睡。
“爸,你换身衣服。”钟厉铎嫌弃道。
钟博达嗯了一声脱掉上衣,换上钟厉铎的睡衣。
他俩身形差不了多少,穿上去还挺合身。
钟厉铎把垃圾桶放到床边,耐心叮嘱:“晚上要是不舒服想吐,就吐这里,不要闹腾打扰我跟缘宝睡觉,听到了吗?”
钟博达嗯嗯两声。
钟厉铎不是很放心:“要盖被子吗?”
“盖个肚脐就行。”钟博达说。
钟厉铎回到房间,周缘已经睡着了。
月光洒落在他沉静的脸庞,引得钟厉铎忍不住想要亲吻他诱人的嘴唇。
却因为害怕吵醒周缘而选择了亲吻脸颊。
吻完后又觉得太亏,撑着身子吻了吻眉心和眉毛,然后是鼻尖,这才满足地搂过周缘睡下。
半夜,钟博达被尿憋醒,准备起床解手。
刚一起身就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小腹的位置掉了下去。
他随手一捞,顺手开了灯。
手里是一张可怜无辜又弱小的抽纸。
钟博达看着抽纸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