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刍夫望着眼前的女子,往昔端庄自持的她此时一脸的戏谑,扬起的嘴角没有一丝笑意,反而多了几分阴寒。
南宫莲月见男子不语,复又轻笑了一声,“将军不是来看望陛下的,想必是专程来寻我的,是了,本就怪我昨日不该进了将军的房。”
“郡主,你误会了。”
“误会么?”南宫莲月将袖中的香囊拿出,又凑到鼻尖上轻闻几下,“这贴梗海棠的香味虽已淡的几欲闻不到了,可这先帝钦赐陛下的生辰花,大凉的其余女子,又有何人敢放在身上?将军想必也是爱极了它,否则又怎会一夜不见,就找上门来。藏于枕下,日夜不离,闻着这花香入睡,却不知将军是睡得更好了,还是辗转难眠?”
韩刍夫眉心一皱,沉着嗓音轻喝一声,“郡主,请自重。”
南宫莲月亦觉自己话语间有失身份,可随即一想,如今这般,还要什么身份,索性便将堵了整整一夜的话脱口而出了。
“你将她的爱驹拴在屋外,将她所赠之物挂于窗边,更将她贴身之物置于枕下,只是,她不是旁的女子,她是大凉的女君,这江山社稷尽在她手里,而将军你,于她而言,又算得什么?”
“她与我无关,她的江山更是与我无关,若是定王与郡主愿重回北疆,我们明日便可启程,从此往后,再也不回王舍。”
南宫莲月闻言一怔,“将军此话当真?”
韩刍夫眉间闪过一丝凛冽,“自然当真,只怕,今时的定王和郡主怕已舍不下这皇城的繁华了。”
“不错,即便我舍得下,熙月也是舍不下的。”南宫莲月顿了顿,抬眸望着眼前之人,怯声又问一句,“若我说…我愿随将军离去呢?”
“平王殿下是将你姐弟二人托付给我的,你二人少了一个,都算我失信。”
南宫莲月本是满怀期待,听罢此言一颗心终究是凉透了。分明还是他自己舍不得,又何必拿旁人来做幌子,望着眼前那张日思夜念的脸庞,苦笑几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郡主,还请将此物还于我,我这就进宫去交还给陛下。”
韩刍夫伸出了一只手,而眼前女子眸中的哀怨与愤恨已然昭昭。
她自小便是仁厚之人,何时会有这副面容,其中缘由,自己也非懵懂少年人,如何能不知。只是,本以为不见不闻便是对策,却终究抵不过这阴差阳错的造化弄人。
君兰殿里,赫羽刚换下朝服,正着一身便装在外殿的书房内批阅奏章,福海在一旁伺候着。春日尚早,无甚可口的果品,便精心捡了几盘蜜饯置于几上,若是看奏本看的乏了,吃上几个,权当消遣。
殿外有侍官来报,韩刍夫求见,女君听闻,放下手中奏本,眉宇间不禁多出几分快意。
“宣他进来。”
自上林苑别后,亦有月余未曾见过,赫羽念他上次假意失手放了那一双麝的生路,以往的不快便又抛诸脑后了,还当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般。
此时见他走进殿来,一张无甚悲喜的脸上竟有几分消沉,很是不解。南宫莲月前脚刚出了宫,他后脚便就进来了,也不知他二人有无打个照面。
“将军进宫来所为何事?”
“进宫只为有求于陛下。”
赫羽闻言,更添不解,只是看其面色,不像是在玩笑,便冲一旁的福海罢了罢手,福海会意,领着几个侍官和宫人一齐退下了。
“将军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莫非是定王和郡主也帮不了你的?”
“陛下可还当我是定王府中之人?”
“那是自然,将军虽移居别处,却仍是定王府的人。”
“我昔日受平王殿下所托,要护他一双儿女周全,殿下临终之时,泣血而言,要教他二人远离朝堂,如今定王业已归来,我想,是该带着他二人回到北疆去了,否则,我便算是失了信约。”
赫羽站起起身,皱眉不解道,“定王刚刚领了盐铁司司掌一职,近几日做的越发顺手,朝臣们都称赞有加,将军难道只顾念自己与故人的约定,便不顾定王的抱负么?况且,定王和郡主与朕同宗同脉,这王舍城才是他们的家啊,将军一意孤行,却不知定王和郡主是否愿意离去呢?”
韩刍夫听罢女君所言,毫无动容,只短短回了几个字,“所以,我才来求陛下。”
赫羽叹了一声,蹙眉问道,“你打算不问询定王和郡主的心意,自行做决断,再从朕这里讨一道旨意,便能强行将他们带走?这是以下犯上的行径,将军可知晓啊?”
“不听从陛下的旨意,才是以下犯上。”
赫羽闻言,缓缓移步行至男人身前,眼前这张脸毅然决绝,只是,那双眼里似又盛着几分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