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不了多久,我们便能回到长安城,到时请国师为你解了这妖术。”若风隔着车窗和她说着。
“别。”酒娘立马出言制止他这荒唐的想法,让老道为她解术还不是等同于把她送入虎口吗,他怎么能有这样荒唐的想法呢,老道见到她恨不得把她拨皮吞骨,他又不是不知道,她深刻怀疑他是不是吃了她做的菜把脑子给吃坏了,“若风你还是把我送回莫停留,那儿自有人帮我解了这术法。”
“有涟漪就可......”话至一半,她才想起长安城的莫停留里等着她归去的不是涟漪,而是姑姑,上回她离开前记得姑姑说,会帮她照顾莫停留几天,依她对姑姑忘川性子的了解,姑姑忘川是绝对会在莫停留等着她回去的,说不定莫停留的酒已被她喝去了一半。等着她的,不仅仅是如此,还有她该给姑姑的回复,她说,此番回去,她定会遵循姑姑的话,随她一道回帝都的,然而,这些天的经历,她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她的心又开始动摇了,彷徨无措,不知前方的道路哪条是她该走的!
只怪她现在动弹不得,想起那日,彼岸走后,她就未曾解开彼岸的古怪的术法,原等着若风能尽快的到来,谁能想到她这一等就等到了日暮西斜,她生生地在日头下晒了一天,幸而没什么人来,又幸而这日头不似韶关城中的日头,不然她都不知自己会遇到何种的危险。
接下来的情形,是酒娘早就能想到的,若风没能替她解开术法,只是他却将她塞入了马车内,一道带了回去,说是不能放她一人在此。
当然了,她就这样在马车里待了好些天,关键是,只有她一人。糟糕,又倒霉了,因为,她又摔了下去;因为,马车又颠了下,这就让无法动弹的她摔在了车座底下,她想,现在她的样子定是十分地糟糕,略有发丝落于脸颊上,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眯着眼,使劲地呼着气,想要把挡住视线的头发给吹走,可都无果,只好作罢。
熟悉的黑靴出现眼前,“快将我扶起!”掀了帘不进来,算是怎么回事。
这为她驾马车的,也实在是不负责任了,她这都摔下不下十次了吧,对,第十八次。
他将酒娘扶正,顺手将座下的白色彼岸花捡起插入她的发间,又理了理她的头发,道,“道上行人多,车夫难免驾车不稳,还望酒娘能够谅解。”
这一路上若风不知怎的,由爱穿黑衣,一改以往风格。再者,谅解,他若头一回说让她谅解,那她还可谅解,可若风都已经让她谅解了十八次,每摔一次都让她谅解一次,纵使脾性再好,也怕受不了了。
对于若风让她谅解之类的话,她实在是听得耳朵起茧了。若是能动,她现在就要捂上耳朵,以免受到摧残。
后来,后来是怎样的?对了,她竟能动了,彼岸下的术法自然而然地解了开来,她细一想,这该是术法的时限就那么长吧,再加上这两日自己的不懈努力,终于在两日后,她又可以活蹦乱跳了,活动活动已僵硬的手脚,她使唤着若风,“快给酒娘我揉揉肩膀。”
再后来,自然也没有那么多的麻烦事,折磨了她几天的车马她可再也不敢坐,遂和若风共骑一座,倒是让酒娘颇有一番新奇,头一回骑马,且是第一次与若风共骑一匹马,其中心情自然不是两三句话便可道出来的,此番心境怕是日后再也无法形容,如此刻般的心境,她又在想,回到长安城后,又该如何处理。突然间冒出的苦涩唯有死命地埋在最深处,才能让此刻的自己安心些,日后的事她不敢再多做猜想,徒增心里不快,不如快活在此时,心又是晴朗一片。
长安城由远处的一个小黑点慢慢地变大,如一条巨龙,酒娘只看到“长安”二字。
“云抒!”
酒娘这才放低视线,是晚晚,不,是肃菀清,她在唤着那个她今生恐怕都不敢也不愿叫出来的二字,“云抒”对,他是云抒,若风是菀清的云抒,她不会忘记的。
原来,所有美好的梦都该在此刻终了,是否真的该有终了时,她不禁在心底反问着自己。
她无需去看若风的表情,因为她的后背已感受到了他胸腔里正在激烈跳动着的心跳,他的心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是激动的,她感觉得出,那颗心仿佛是为他们面前的艳妆女子而跳动的,他的心里有的是肃菀清,这一切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为什么还要自欺欺人,她更期望自己若是个呆傻之人该多好,至少便不会自欺欺人。不,她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她若真的呆傻了,那她便会将他给忘记,那不是她想要的结果,那样的结果还不如让她一碗孟婆汤,堕入轮回道来的痛快。
他下了马,让她握着缰绳,自己却向着心心念念的女子奔去,徒留她一人在马上。她的视线里,他将菀清紧紧地拥入怀中,又抱起她在和煦的清风中旋转着,如此一幕,羡煞旁人,却刺痛了她的双眼;笑声悦耳,感染他人,却在她听来尤为的刺耳。
双手紧紧地勒住了缰绳,浑身的力道却在表面显现,酒娘却忘了她的胯下乃一活物,是经受不住她满是愤怒的力道的,马匹嘶叫一声,前腿高高跃起她的整个身子向地面倒去,惊起周围人一阵尖叫,酒娘更是没有任何的防备,只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距离地面越来越近......
戏剧性的一幕总会上演,望着坦然站立一边的酒娘,周围又是一阵唏嘘!
她冷眼看着一切,仿佛刚刚发生的事情都与她无关,她就是一个旁观者,她的双眼里让人再也瞧不出任何的情感波澜,挣扎亦没有,现在,她把所有的情感都压在了最底处。落马的那一刻,她不忘看她一眼,却见他就拥着肃菀清,站在一旁,就像这周围众多的看客一样,等着接下来最悲惨的事情的发生,她摔倒在地!她更是看到了肃菀清推了他一把,他才上前一个跃身至马背,猛拉缰绳,控制了发狂的马。而她酒娘,那一幕已然刺激了她,她不靠别人,唯有自己才最可靠,衣带触地间,抉指念,轻盈翻身,如仙子般由空中飘飘然落下,彼岸花早在她翻身时落下,更在她落地时,缓缓自半空飘落,她忘我地伸手,等着彼岸花如雪,又如飘叶般落入她的手中。
她可还能记得,这朵彼岸花最后一次是由他为她戴上的,如今却经不得半分折腾,说掉就掉,且掉的让人心疼,还不如自己戴的紧凑些,她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彼岸花戴至自己的发间,她的口中唱着,“往昔有卿,共寄青丝;虽君归去,不负卿心;虽君忘矣,不敢忘情;忘忧一杯,以解酬情......”唱着忘了身在何方了,唱得忘了自己是谁了,唱得心中难过已减轻了些......
好久未曾再唱过了,《寄君心》她记得,也能唱得,可他是否还能记,那是她曾笑说予他听,如今,却已成为常事,只有她一人,忘忧一杯,解酬情!
或许他们都会以为她酒娘疯了,至于是否真的是被马经吓住,也许是吧。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折磨着她,她唯有以歌声麻痹自己,哪怕一个幻想也可。
她好想问他,“今君是否记,昔日夫妻情”,她亦想说,“莫作负心汉,将妾弃黄泉”,这本是她所唱的歌里面的词,只不过她未唱出来,她唱至最后时,却发现并非是她不想唱,而是已唱不出,他们都不明白,有何能再唱。
马上的他,居高望向酒娘,只是,没人知道此刻的他在想什么,也许,他也开始迷茫,自己做的可曾对得;亦似乎所有人都动容,长安城外,伤情溢满!
他们都在说,“她唱的是什么,为什么从来没听过。”
她唱的他们当然没听过,因为那是她所写,《寄君心》为他而写,为他而唱!
歌声虽止,情渐浓。肃菀清却是像未瞧见酒娘浑身的冰冷,亲切地拉着酒娘,道,“夫人手上的伤可是好些了?云抒来信说,夫人的手被火灼烧,烧得极为严重,如今看来,却也是好的差不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