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夫人、小姐都表情莫测地看着冯京墨。
冯京墨沉静应答,“现有的医书古籍,多详写药方而简写症状,看诊一事,虽可以简单说成望、闻、问、切四个字,真正实施起来,其中却是大有门道”
“常见疾患自不必说,便是那些疑难杂症,泱泱千年中,其实往往已曾有前人患过同样的疾病,甚至已经有了治愈之法”
“有了先例与治愈之法,疑难杂症为何仍难治呢?”
冯京墨看了一圈厅里的人,众夫人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认真,于是继续说道,“原因有二,一是天下医书散于四海,没有哪本医书能记全所有的难症,也没有哪位医者能看遍天下的医书,所以尽管解决之道就在某本医书中,但看过这本医书的人却太少”
“这其二,就在于看诊不准,看诊是否准其往往和师傅的水平以及徒弟的悟性与勤奋相关,可世上没有那么多高明的师傅,也不是每个徒弟都天分高又勤奋,所以,这样的庸医连病症都看不准,又何谈对症下药?”
“世间医术精湛的医者有限,皇帝与娘娘们需要好的医官,勋贵、大臣、富商之家亦是如此,如此一来,孟伟普通老百姓看诊的还有多少好医生呢?”
“所以各位夫人们是否想过,若是生在高门,患了重疾也能靠名医与宝药续命,而生在寒门,患了小小的伤寒就可能因诊治不准确甚至是得不到救治而死去”。
厅里陷入了沉寂。
尽管今天在场的夫人们都是珠环翠绕,但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清寒的读书人家出身,丈夫发迹前过的也是普通日子,因而很能理解冯京墨所说的话。
至于提督夫人这样的贵女,尽管不曾经历贫苦,但也不是对贫苦一无所知。
陶老夫人颤颤巍巍地走到冯京墨身边,眼中有泪花闪现,“好孩子,那你师傅与你可想出了破解之法?”
冯京墨扶陶老夫人坐下,语气恭顺,“回老夫人,小女听上师说过一些,只是上师今日不在,小女所述或有不周之处,望各位莫要见笑”
“上师所想乃是,首先要改变医书的编写方法,症状与药方都需详写,例如望之面色如何,闻之如何,脉象如何,根据前三者所知后把可能的病症都写下,最后才列明当问的各详尽问题,至此,不必是名医,也可以按照医书所写对症下药了”。
巡抚夫人有些疑惑,“按这么说,若是些不需要切脉的小症,只要会认字,按照这本医术,自己就能给自己诊治了?”
冯京墨点了点头,“这确诊之法,就好比夫人让家丁出门采买某物,夫人说得越详尽那么采买也就会越合夫人的心意,办差的家丁可能会换人,夫人没有足够的精力一遍遍去说,就干脆写下来,还可以配上图样,这样再愚钝的家丁也能办好差”。
用了这个比方,众位夫人的眼神都清明起来,彻底明白了冯京墨的意思。
布政使夫人问道,“妙慈上师这几年是在编这本新医书?新医书印出来后这个问题就能解决?”
冯京墨摇了摇头,“医书是一方面,就像儒生们学的经史,书籍都是那些书籍,却需要先生教授方能学到其中奥义,行医亦是如此,若仅仅写了新医书,毕竟书中不能描述万分周全,又得到医书的人可能理解错误,这样不仅无法救人,反而会成为祸害”。
提督夫人开了口,“那该如何是好?”
冯京墨回道,“上师这几年确然在编新医书,但有了上师的新医书,还要开设医馆,坐堂大夫从当地优良医者中选录,先统一教授所录医者新医书的用法,考核合格后才能坐堂,凡遇到新医书中没有记载、或难以定夺的,由医者及时报给上师,每年各处的医师集会,根据各医馆实践进行增补、修订新医书,如此,广东十一府的百姓皆能病有所医,妙慈上师亦能以一人之力诊全广东之难症”。
嘹亮的男声响起,“好!好一个广东十一府的百姓皆能病有所医!”
广东巡抚陶泽走进厅中。
陶泽已经在厅外站了一会儿,听见了冯京墨所说的话,但厅里众人都全神贯注,竟没有人注意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