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到了杭州府水马驿,驿官核验身份后当即安排了客船。
旭日从东海上升起,给河面洒上一层金光,大大小小的漕粮船、客船、商船扬起白帆追逐竟驶。
向北行驶了几天,一日客船突然被拦停在金陵码头。
码头已经停泊了一些船只,似乎过往的船只都被拦了下来。
众人都来到了甲板上,遥遥望去,码头边泊着一艘雕梁画栋的三层楼船,岸边立了两排着青色飞鱼服的锦衣卫。
金陵本就是陪都,看这阵仗,八成是哪位贵人自金陵返京,因而尽管被拦下的船只越来越多,四下却十分静谧。
过了许久,慢慢驶来一辆朴素的青帷马车。
身着朱红飞鱼服的锦衣卫亲自掀开车帘。
青衣锦衣卫齐齐跪倒在地。
马车中下来了一个中年妇女,又下来一个少女。
从冯家所在的客船上,看不清楚那妇人与少女的容貌。
四周船只上逐渐起了低低议论之声,隐约可以听见“仁福郡主”几个字。
妇人与少女先上了船,随后家仆与锦衣卫也都上了船,楼船缓缓向北行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禁令才解除,大大小小的船慢慢行驶起来。
谢御史与冯家兄妹围坐在舱房中喝茶。
冯庭兰一脸艳羡,“今上真是宽宏,竟如此厚待仁福郡主”。
冯庭松急急喝止道,“天家的事情岂是我们能妄议的,进京后你万不可如此了”。
冯庭兰不屑地看了冯庭松一眼,“我可是在夸赞陛下,就算锦衣卫告到御前,陛下也不会罚我的”。
冯庭松又急又气,“你,越说越离谱了,你一个闺阁小姐说锦衣卫做什么!”
冯京墨看着他们兄妹两个斗嘴,又看了眼沉默不语的谢御史,悠悠道,“只愿仁福郡主能感念陛下的宽宏”。
冯庭兰有些不解,“仁福郡主为什么不感念陛下?连她的性命都是……”,意识到自己说过了,冯庭兰突然住了嘴。
一直默默喝茶的谢御史抬起头看了冯京墨一眼,眼神中满是赞赏,却换了话题,“从前金陵曾有人议论,说仁福郡主长得极似姜太后”。
冯庭兰十分神往,“传说姜太后是百年一见的美人,不知郡主像了姜太后几成”。
见谢御史开了口,冯庭松也放松了一些,“姜太后是郡主的祖母,郡主的母亲又是姜太后的侄女,郡主自然是像极了姜太后的”。
冯京墨悠悠一叹,“不论像了几成,如今的人都只能通过郡主一窥姜太后当年的天人之貌了”。
几人都是一声叹息。
反王即位之初就灭了蒋帅满门,其后浙江、福建海防皆由姜家把持。
那几年,大端的战船几乎成了姜家的商船。
姜太后服毒后,今上即位,群臣激愤,认为不诛姜氏九族不足以平民愤,今上仁慈,最后只杀了姜太后的本家。
姜家原本只是杭州的小商贾,随着姜太后在后宫前朝的逐渐得势才有了越来越多的攀亲之人,因而活下的那些人,本就和姜太后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从血脉上说起来,如今这世上,姜太后的血亲已然只有郡主母女二人了。
几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便散了。
冯庭兰打着去甲板吹吹风的由头,巴巴地跟着谢御史出了舱房。
冯京墨的丫鬟忍冬不解地问,“小姐,你今日怎么有了闲心与人聊起这些来?”
冯京墨看了眼忍冬。
忍冬原本不叫忍冬,是冯京墨跟着妙慈学医后,兴冲冲地给自己的丫鬟都用中草药改了名字。
可惜这次长途跋涉,那些人都留在了广州,只有忍冬跟着她进京。
如果妙慈是从宫里出来的,从妙慈的年纪推断,应当是隆德帝时期的宫人,那她就要打听当年的宫里是什么情况,就算是毫无线索、大海捞针,她也要试上一试。
说不定,就真能找出妙慈的身份,她也许就可以再见到妙慈了。
心中千回百转,冯京墨最后对忍冬只是淡淡一笑,“也许是姜太后的一生太过传奇,人人都不免感慨”。
几日后客船到了京都。
陶泽邀冯恒与谢晗暂去陶府借住。
冯家在京都人生地不熟,见陶泽诚心相邀,冯恒就没有再推辞,一面说着叨扰,一面计划尽管去租处合适的房舍。
谢晗则推辞了,说要去姨母家借住。
冯庭兰依依不舍,“谢大人,您姨母家在何处,我们以后也好去寻你”。
谢御史答得客气,“是族中的远亲,我也是第一次登门,等安顿下来了我就来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