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小雨能看见的地方,亭顶上那几根为数不多的完整茅草开始发生诡异的卷起,仿佛正在被一种极度的高温在炙烤燃烧着,随着茅草的扭曲枯干,一缕缕黑烟渐渐自草茎中冒出,在黑夜中似一条条黑色的纱裙
随即,浓郁的糊焦味开始弥漫起来
闻着空气中愈加浓郁的糊焦味,朱小雨不安笃步,思考片刻散出神识,小心翼翼的向凉亭内探去
因为凉亭大阵的界壁已经濒临破碎,所以朱小雨在这道神识轻易的便自界壁缝隙中融了进去
神识所见,是一片火焰似海的熊烈场面
茅草间肉眼看不见的阵法流光在高温下极度的扭曲,就像一根根盘虬交错的老树根,凉亭外的夜色被高温影响出现层层混乱的气流
凉亭撑住了云陷天塌,撑住了老人的篱落,撑住了海洋雷电,但在这一簇簇并不如何绚烂的青色火光中,竟似随时都可能崩塌
朱小雨想擦擦脸上的有碎汗,刚出手才发现碎汗还没来得及流淌就被瞬间蒸发成一道道白色的汗渍,艰难的扭了扭头,他看了麻衣老人一眼
老人此时已经站起,身上麻衣披在徐自安肩上
他的枯发有些打卷,出现一种不正常的灰干色,有些像灶台里燃烧的老柴,脸上深壑似的皱纹更加嶙峋,每一道皱纹里都能看出有夜色似明月般的光泽在其中流动,因为没有宽衣的遮蔽,老人瘦干的身躯更显萧瑟,如秋风中的一片离枝落叶
看了眼脚边的一缕火焰,那缕火焰燃的正旺,疯狂吞噬着四周能燃起的一切,不管是空气里的灰尘还是地面上的碎石块,每当吞噬掉一颗新的石块或者尘埃时,火焰中青色的光芒便会更加浓艳一分,火势就会更加雄壮一些,仿佛只要是凉亭内的事物,都会成为它最好的燃料
火光越来越旺盛,不多时由一根拇指粗细的火花变成了碗口大小的火焰,火焰愈烧愈旺,覆盖的面积也越来越大,不多久,便已经渐渐临至了徐自安的脚下
披在徐自安身上的麻衣,此时如一热巨大的披风紧紧包裹着他的身体,但即便这样,火光依旧疯狂的向少年脚下吞噬着,显得异常放肆和癫狂
老人蹙眉轻轻起脚踩了上去,就像严寒腊冬时在小镇街道边烤火取暖的老汉,一时找不到灭火的工具只好用脚踩灭火星时的情景
圣火在老人脚下骤然熄灭,连灰烬都没有残留
老人踩的很随意,最后还调皮的用脚尖打了个旋,看起来十分轻松,只是在无人看见的脚底处,能清晰可见他的鞋底被烧出了一个不规则的小洞,小洞深处,一处肌肤被烧出了些许血丝
毕竟是来自神鼎中神火,传闻中可以连神明都焚烧成灰烬的至热存在,老人即便一身修为虽早已化入山颠,身上的血肉骨骼都与传闻中的圣人之体相差不远,但面对这种神圣如天地异象的神火,又怎么会真如表面一般轻松?
道人手中的白鼎虽是一个焚垢神鼎的仿品,可他自白鼎中撷取的这丝青火却是实实在在的焚垢之火,是千山宗内传承无数年的天地圣火,蕴含着世间的至高道义
火焰在凉亭间肆意狂舞,火势直欲冲天,狂热的燃烧着一切,同样焚噬着一切
沈离身上的棉袄已经开始发焦,熏黄,被烧出了数个破洞,看起来有些让人觉得有些心酸
他此时坐在凉亭一角,神情看起来依旧冷漠平静,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身旁的圣火,但如果仔细看去,不难看出从他那双早被俗脂艳粉葱花面搅拌的浑浊双眼里看出,对于这些蕴含天地至极的圣火,他其实也颇感无奈
透着棉袄上数个被烧穿的破洞向对面望去,沈离看着老人此时神态也不轻松,于是用力扯开一缕离自己最的青火,小声嘟囔道
“因为这棉袄,徐自安那孩子天天在我耳朵边唠叨,让我爱惜着点,别弄脏了,如今倒好,别说脏,都他,娘黑了”
老人笑了笑,没有说话,佝着身子继续向徐自安身边行了几步,没有湖光涟影的枯眸刚刚只能够到少年肩膀处,瘦弱的身体在熊熊烈火中显得异常渺小,渺小的有些荒凉
他拍打去又一缕欲燃至少年身上的青色火焰,仰头望向亭外无边的夜空,似乎在思考如何才能彻底熄灭火焰
代表他心境修为的眼眸湖泊,他已经用作解开少年识海迷雾的方法全部散尽
而后他又再一次以大神通施展出篱落大阵,本意是将心血还给沈离,虽然最后同样赠予了徐自安,但先后两次不计后果的出手却无疑加剧了他的衰老,即便他还有许多强大的神术或手段,但如今他体内的真元已经几近干涸,就是强行施展出那些神通也不复巅峰时的威力
失了本意的神通,在这些蕴含了至高威严的青火面前,无疑就像是杯水车薪里的那一杯可怜的水源
他真的很老了,老到如风中残烛般,即便想燃烧,也无可燃烧的烛油
除非他再次不计后果
真正意义上的不计后果
他回过头来,站在滔天火焰前插袖佝身,像个站在旱地前盼望甘露降临的老汉一般神情落寞,轻轻呢喃
下场雨吧
下场雨………就好了!!!
今天有事,更的较晚,深礼道歉一波,待会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