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如今它有些稍显落魄,但它依旧很狂,尤其是此时终于回到了沈离手中
这让它想起了许多往事,那些激荡沉浮的往事,让它明亮的刀上上浮现出一道道异常繁密的花纹,就像一条条凶残的巨龙在显示着最强大的身躯与鳞片
每一条纹路上都有隐晦玄妙的光芒在流动,像孔雀开屏时那般艳丽,每一只尾翎,每一道隐纹,甚至说每一块鳞片,都是这世间最绮旎的风景
这让它像个君王,慵懒无所谓的凝视前方黑暗深处,那一道道如同雄山一般的坚硬鼎璧
目光轻蔑,傲慢,无礼
沈离看了眼手里的封刀,用力的撇起嘴来,就像看见了最讨厌吃的腌笋条时般满脸的嫌弃
他当然感受到了封刀的渴望与战意,可问题是,和当年那些大阵势相比,这……算个屁
又不是后庙里的那些家伙,这把刀至于这么激动?
他是堕了境,可谁说没枪头就捅不死人?躲了境就砍不了山?破不了鼎?
没道理嘛
………………
徐自安此时满脸苍白,脸上一条条青筋暴起,双手交叉压在胸口上,脸上汗珠似一条条汹涌的河川,不断打湿已经湿透的衣衫,显得极为痛苦
黑暗中那些无形恐怖的力量此时正在炼化着他的心,道人的这座白色鼎炉会自行断定,审判,焚烧一切光明之外的罪恶,不知为何,徐自安的那颗心被鼎炉认为是罪恶之源,他此时受到的炼化与审判同样最为猛烈
被青色神火烧的已经破烂不堪的麻衣此时黯然的几乎看不见任何色彩,如今又被鼎炉内的恐怖气息所侵蚀,更是碎成片片碎步,如一群无家可归的夜鸟在黑暗中四处飘零,迟迟没有落地,也不知该落到何处
没了老人留下的气机庇护,徐自安终于被这道剧烈的疼痛折磨下跌倒在地,并没有捂着胸口卷缩打滚,而是如一具挺尸般直挺挺的躺着,血似小溪般不断从他的五官流出
如果不是那颗大心脏此时就像一块世间最坚硬的石头,任凭所有刀割火烤,依旧坚强而顽固的发出一声声沉重的跳动,恐怕所有人都会以为他已经在这种不敢想象的疼痛中死去
沈离用余光看了眼痛苦不堪的少年,蹙眉闭目沉思,神态有些犹豫,像是在思量着一个极为难的决定
并未思量多久,沈离再次睁眼,心神微动,在空中轻轻招手,然后………
唤来了一把破伞
伞很干净,伞面上也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绣花,简单的稍显简陋破旧
伞骨弯曲枯黄打着卷,像是在火中烧过一般,伞柄虽然很粗壮,但给人的感觉很沧桑,因为能看到无数道裂缝,似乎是承受过某种不敢想象的重量,伞面上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破洞,颇为寒碜,不过有许多水迹,似乎刚淋过一场细雨
浑浊的水珠顺着破洞与伞骨缓缓滴落在地上,滴答滴答发出一声声好听的响声
随处可见的破洞,满是裂口的伞骨,寒酸凄凉的形状,让这把本就简陋的破伞如同山中被风打下残叶一般悲凉萧瑟
但即便这把伞不管再如何破旧,简单,萧瑟,却会带给人一种非常扎实可靠的踏实感
伞自黑暗中缓缓飘来,飘到沈离手中,又被沈离放在了徐自安的身边
伞不大,却完美的遮住了少年单薄的身体
同样也遮住了黑暗
小镇外的凉亭能遮风遮雨遮月光
这把伞自然也能遮风遮雨遮夜色
伞布透露着一种令人迷醉的幽光,游离在黑暗中那些无形的力量,在这把伞的破洞中渐渐敛收,成丝成缕,光陆迷离
胸膛跳动的频率渐渐缓和,身上凸起的青筋与偌大的汗珠也渐渐恢复平常,双耳双目间的血迹未干,不过已经停止继续流淌,因为疼痛而扭成一团的脸也渐渐恢复往常的清秀,不过因为满脸是血的缘故,并不能看出其他的表情
徐自安缓缓坐起,紧紧握住了伞柄
入手的感觉有些冰凉,一种古朴沉重之意随即传到他心中,那种感觉很熟悉,仿佛以前曾经见过
或许是伞柄太重的原因,徐自安此时微微低头,单薄的衣衫耷拉在他肩膀上
看到徐自安已经清醒,沈离移回目光,直视着黑暗中那道如山的鼎壁,封刀斜倾向下,刀尖上有无数喑红色的光线在肆意滚动
光线似血流
壮烈悲凉,暮色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