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坐在木床上闭着眼睛,泪水就从她微颤着的睫毛里大滴大滴滑落下来。
那年,程墨把书交给她时,那书虽然有些泛黄,却被保存得很好,一页不曾卷过边。从程墨那小心翼翼的态度上,陶然就看得出,这书在读书人眼里是何等珍贵。就像是人的血,没了血,人注定也是活不成的,书就是读书人的血和命。
于是,她也陪着小心接过书,把书捧在胸前,她是不是也可以算得上一个看过书的人了?
带着欢喜,仿佛是偷了东镇里的蜜。陶然总会偷着看书,在每次看过后,又要细细的抚平书页,深恐委屈了这本书,没脸面再见程墨。
可是现在,她是真的没脸面再见程墨了。就算是死了,也是心内有愧的。
泪水顺着陶然的脸颊,一直流到她的下巴,从那里,狠狠的砸在她的心上。
何婆子只当陶然不甘心,赔着笑脸劝了起来,“姑娘别哭,明日我家主子就会来接姑娘,从此后姑娘就是我的主子,奴才们得不得脸儿,也全凭着姑娘了。”
陶然凄凄一笑。
这时候,她的心犹如被辗成粉末,死灰一般,再不能重燃了,就像她的人生……
一夜里,伴着何婆子低低的鼾声,陶然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心空了,还有什么盼头呢?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陶然等着那个男子的到来。
可是,足足候了一日,也不曾见有人来。
王氏比任何人都急,她深怕陶然再跑了,开始埋怨起何婆子。
何婆子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还叫王氏看了陶然,自己回家去一趟。
那个男人依然没出现。
在第三日日中时分,王氏却等来了另外的人。
王氏和何婆子望着门外三十岁上下的妇人,问道:“你们是谁?”
那妇人见问,先笑了笑:“这里可是白宅?”
王氏和何婆子对视一眼,都不认识来人,王氏颇有些警惕,“你们找谁?”
那妇人打量王氏一眼,“白福全白二郎在不在?”
见问起自家男人,王氏更为忐忑,生怕是找白福全要债的人。
“啊……”
妇人很是客气:“娘子莫怕,我是汴京白府的人,想来你是白娘子,我们家老夫人是二郎的族婶。十四年前,我家老夫人把三小姐交于白二郎抚养。今日,我是奉了老夫人之命,来接我们家三小姐回府的。”
王氏先听了是白府的人,脚便往门里缩了下。后面越听越不敢置信,她嘴巴张得大大的,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妇人。
当年不是白府把孩子送与他们的吗?怎么到白府嘴里变成了交于自家抚养呢?还有还有,现在人家又要要回去,可是人已经叫她卖给别家做小娘了!她还收了何婆子主子的银子呢!
妇人有一双识人的眼睛,王氏那不停一刻的眼珠子早已泄露了心事。
妇人淡淡一笑,“二娘子放心,府里自然不会让二娘子这些年来的心白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