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的武学玲珑劲传女,陈容从小修习,好多次陈夫人瞧见了都暗自垂泪,可不管练武有多苦,有多累,也没见她哭过一次!
反倒是她的三哥陈宜每日必哭,叫得跟杀猪似的!直到大了一些,知道在妹妹面前哭丢人,才渐渐停止了这一日日的哭闹……
至于受了委屈……如果是男娃,陈容就直接叫上三个哥哥连番收拾他。
如果是女娃,她也不打人,最多在人家女娃的必经之路上,准备点儿小礼物而已……
陈容根本就不是那种受了委屈只会哭泣的人!
陈夫人曾经和丈夫提过这个问题,陈老爷倒是不以为意:
“阿容不爱哭,说明我让她从小习武,磨练心性,是见效了的……
陈家本就世代为将,阿容虽是女娃,也不能太娇气了,她如今性子这般坚毅,也算是继承家风了……”
陈夫人听了,觉得有几分道理,再者,这不哭确实不是什么大毛病,没准儿她家阿容天生就是不爱哭呢?
陈夫人其实很看不惯整日哭哭啼啼的女人,一想到女儿变成那样,她心想:不爱哭就不爱哭吧,于是慢慢就释怀了……
纵观陈容这十六年,也只有出嫁前那一晚,她哭成了泪人!
茜罗伺候小姐多年,很清楚小姐的性子……此刻,是她第二回知道小姐哭了……这眼泪,是为她而流吗?
陈容还在道歉:“是我不好……让你如此伤心……”
“小、小姐……”
茜罗被陈容抱着,感受到眼泪顺着她的脖颈流到了衣衫里头,顿时打了个激灵!
陈容慢慢放开了她。
茜罗一瞧,见小姐眼圈果然红红的,脸颊上还挂着泪痕,这才确定她是真的哭过了。
她摸了摸脖子,指尖满是一片湿意,心中有点高兴,又有点落寞:
瞧,这人一哭,你就舍不得了,还真是心软地不像话呢!
陈容先前听了茜罗的哭诉,此刻已从崩溃的边缘爬出来了,她直接用手抹掉了脸上的泪痕,恢复成先前那个淡然内敛的陈容!
面对着茜罗,她真是羞愧地无地自容!她怎么能、怎么能怀疑她呢?
突然得知,这个地方并非她的前世,就发起疯地否定一切的自己,还真是蠢的可以!
细细想想,陈容之所以从不怀疑,不就是因为她身边的茜罗、绛英、陈婶子、孙婶子、姜衔、姜循、姜夫人等人都是和她记忆之中一模一样吗?
她顿时就想明白了这之间的矛盾:
王涣的确是个变数,也带来了某些改变,可他和陈家、姜家关系甚远,陈姜两家的人没有被他所影响……
所以他们都还是她记忆里的那个样子!
茜罗……也还是她的茜罗!
想通了此间关窍,她才后悔万分,她先前竟然那样无情地将茜罗推到了地上,真是、真是可恶的很!
“茜罗,对不起,先前是我一时入了迷障,才做出了那样可恶的事情,我和你道歉……”
陈容蹲在地上,头越来越低,都快缩进脖子里了。
道歉……茜罗心中刚有点雀跃的苗头,就被她自个儿掐死了,她冷着一张脸,问道:
“……小姐先前究竟是怎么了?”
陈容酝酿了半天,才开口解释道:
“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我做了个梦吗?”
怎么会不记得?陈老爷陈夫人,还有三个少爷那样惨烈的结局,茜罗听了怎么可能会忘记!
“……可王七让我发现,这里和我梦中的过往不一样,所以我才怀疑……”
“所以小姐才怀疑茜罗不是小姐的茜罗,是吗?”
陈容羞愧地点了点头:“是。”
茜罗也能理解她……做了那样一个可怕的噩梦,醒来难免会多思多想,对一切抱有怀疑……
“奴婢从前识字的时候,就听夫子讲过庄周梦蝶的典故……”
“你是说……”
茜罗点点头:
“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庄子都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蝴蝶,小姐怎么就一定觉得那个梦是真的呢?”
她本不想说这些,但她见小姐受此梦影响过深,于是不得不说了这些话。
“我……”陈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只说了一个字。
“奴婢知道小姐有事瞒着奴婢!”
茜罗垂眸,叹了口气。
“但奴婢永远盼望小姐能过得好!若是这梦让小姐一直不快活,奴婢、奴婢反倒盼着小姐能早日忘了这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