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笙此时简直怒不可遏!
他刚刚从王启航老师那里得到了许多消息,他想也想不到的消息。
王老师是个精明人半辈子见过的事多了。但是合作多年的同事突然给他打来电话讲班上一个刚转过来的女生的身世问题,还是让他稍微错愕。
但景纤是个靠谱的人善良、温婉、不糊涂。从她口里说出的话还是有可信性的。
于是王老师就半藏半收地把云飞镜的情况给云笙云笛两个兄弟讲了一遍。
他是去盛华监过考的人、也是去云飞镜家里接过云飞镜的人是见到云飞镜的情况二话不说先帮她批了一间寝室的人,更是一力帮云飞镜办过转学手续的人。
所以按照目前的状态来说可能周靖对云飞镜的了解都不如王启航对云飞镜的了解深。
这是多讽刺的一件事啊即使赋予了一半的血缘关系,可一个刚刚认识不足半个月的老师,竟然都比周靖更像一个父亲。
王启航鸡贼,他不说那些自己拿不准的事也不谈论有关校园暴力的那些谣言:他对这些东西不把握,没必要往自己身上沾事。
但只是他说的那些,就已经够云笙听得眉心直跳。
王启航很实在地跟云笙交底:“云飞镜这个孩子刚刚转到我这里才一周多一点。您要说上一个学校的事那我肯定知道的不多关于什么校园暴力的情况,我能包票的就是我这里没有。我现在是她班主任对她有点了解要是您想知道的话”
云笙沉声道:“是的我们都想听听孩子的情况,不论什么,只要是她的事就行。麻烦您了。”
他的话虽然简短,但声音实在诚恳至极。
王启航做老师多年,和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打过交道,一听这把嗓子,大概就知道对方多半是个清正的人。
他心中暗暗地叹了一声,心想,家长是好家长,学生也是好学生可是都已经这么多年了,怎么才来啊!
但家长既然是真心关切,那什么时候相聚也不算晚。
虽然王启航在学生眼里是个“笑里藏刀”不好惹的老师,但把老师这个职业做到登峰造极的人,多半都有一副唠叨而周全的心肠。
像是现在,他尽管已经知道电话那边想必急了,但依然要非常妥帖地叮嘱一句。
“还有件事得和家长说这孩子的家庭环境您大概也知道了,原本是单亲家庭,后来母亲离世。她从十三四岁就独自一个人生活,这些年苦肯定是吃了不少的。”
所以云飞镜身上的事,可不止是云笙一上来要问他的,关于校园暴力的那些事。
就是没有校园暴力,这孩子也够不容易的了。
云笛生性直率,本来就已经急切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一听这话简直要原地旋转起来。
云笙比他沉稳,尽管在得知这个类似“丑话说在前头”的消息时,心中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但是他声音依旧没有半分颤抖。
“是,您说的这些我们也都考虑到了,孩子不容易,一直多受您的关照了。”
行,能说到这一步,就是个明白人。
王启航心防又放下一些,把云飞镜的事和云笙仔细讲了。
他把事情按照时间线给云笙复述了一遍。
首先讲到的是六校联考里那场简单愚蠢的污蔑,然后便是云飞镜主动向他提到转学的事情。
他开车过去接云飞镜,但发现云飞镜住的那个小区实在是集老旧脏乱差于一体,相当不像话。
这种不像话用一个词就能描述。王启航告诉云笙:“云飞镜这些年都是住在待拆迁区的。”
“待拆迁区”在城市的最西,环境类似于城乡结合部,但是风气简直堪比贫民窟。
“待拆迁区”这个词来源于一个笑话这么多年城市建设,它左右两边的地域都拆了,只有它不但没拆,而且违章建筑越来越多,越来越挤,里面的人还天天作着政府拆迁一夜暴富的春秋大梦。
云笙当然能够想到,那是一个怎样的环境。
拥挤、喧嚣、肮脏、贫穷、危险这个词语本身就是一种苦。
他嗓子发涩,深深呼吸两次后,才能保持语调的平稳:“您继续说。”
王启航就又和他说了另外两件事。
他相信云笙已经从当初作弊风波里听出一些不对。
王启航只是个外校老师,对盛华的事说不出那么多,但至少两件事,他是亲身经历过的。
第一件是,云飞镜这样优异的学生,他去办转校时,竟然没受到任何阻拦。
当然,怀疑归怀疑,但话不能这么说。
王启航是表扬盛华校方非常大方从容,办事效率快,毫无官僚主义来着。
第二件事,就是他给云飞镜办完转学手续后,有两个盛华的学生尾随着他一直到了一中。
这两个人想要从一中后门翻墙进校,并且报警后发现其中一个身上带刀。
这一刻,饶是以云笙的沉稳冷静,瞳孔都不由得猛地一缩!
“您知道这两个学生的名字吗?”
王启航记性不错:“严铮青,陆纵。”
“”
云笙不说话了,他迎着弟弟猛然转过来的惊骇面容,无声地露出了一个森冷的笑。
就是这些年和自己外甥往来不多,他也不是周靖那种凉薄的小人。外甥身边的朋友有几个,叫什么,他还是知道的。
“好,情况我这边都知道了,谢谢老师。”
云笙跟王启航道谢,马上就要挂了电话。
偏偏就在这时候,王启航又想起了一件事:“云飞镜联考被诬陷作弊的时候,诬陷人的学生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
“她说:都是宋娇娇让我干的。”
“”
那一刻,云笛的脸色难看至极,景纤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而云笙的眼睛闭上又睁开,他再次和王启航道谢:“谢谢老师,多亏还能和您问问,今天真是麻烦您了。”
真是多亏了这位王老师。
宋娇娇是谁,王启航大概不清楚。
但是这屋子里的三个人,有谁会不清楚吗?
那个名叫宋娇娇的女同学,刚刚还在委曲求全地拿云飞镜的事情邀功,如今正被云外婆哭天抢地时搂在怀里呢!
电话挂断,云笛堂堂一个八尺男儿,竟然蹲下抱着头在地上红了眼睛。
“哥,那是咱小妹啊,咱们外甥女啊!”
不管周家怎么样,她都应该是云家的小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住在“待拆迁区”,转学时几乎是被盛华赶出来的,然后盛华原先的同学找上门来,身上还带着刀。
他周靖是个死人啊,周海楼是个弱智啊,竟然会让云飞镜被宋娇娇之辈欺辱若此!
不管校园暴力的事是不是真的,云飞镜总归都吃了那么多苦。
云笛抱着头蹲在地上,过好一会儿才缓过这阵心痛。他背过身草草擦了一把脸,没让任何人看见他的神情。
他说:“那个宋娇娇,我现在就去把她”
“不。”云笙阻止了他,他说,“先不碰她,里面还有点不清楚的事。表妹,你先把周海楼叫过来,我要审他。”
关于云飞镜在学校里的那些事,王启航没有断言,但是从一切蛛丝马迹里都透露出来的“校园暴力”
盛华毕竟是周靖的地方,周靖找什么东西查起来方便,云笙却不能说查就查。
不过他虽然不方便查,却不是没人可问。
周海楼的表现,刚刚在客厅里就让他感觉奇怪了。
于是现在,周海楼被云笛一个耳光抽得愣在当场。
云笙看着眼前这一幕,连眼都不眨,还厉声喝令周海楼站直。
“”
周海楼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打蒙了,他怔怔捂着脸双眼放空一阵,竟然真的按照云笙的命令缓缓站直了。
当然,眼神还是委屈,神色还是愤怒。
他低声反问云笙:“大舅,我犯了什么事,你们要这么作践我?”
云笙不动声色地把话还了回去:“怎么,这就是作践了,那比起云飞镜的事怎么样?”
周海楼没想到才这么短的时间里,云笙就把云飞镜的事都给查到了,脸上迅速掠过一丝慌乱的神色。
“她我”周海楼眼神游移了两下,“我真的没想到,娇娇当时不是故意的。”
宋娇娇?不是故意的?
云笙的和云笛对视一眼,彼此眼神都无声地沉了沉。
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对自己外甥这个性格也有一点数这小子一桶水不满,半桶水晃荡,心气简直高过天上去。要是能让他挨了一巴掌都不跳起来,云飞镜那里的事恐怕不小。
云笙有意勾着他往下说,听到周海楼的辩解,只是冷笑了一声。
“云家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千金,因为她受了多少罪?你说不是故意就不是故意的吗?”
云笙做事从来果断刚毅,从某个角度来说,他甚至比周靖还不好惹。
周靖毕竟是周海楼的父亲,他前半生忙于事业,对周海楼失于照顾,因此每次见到周海楼时都自觉对儿子有愧。
所以周海楼敢和周靖叫板,敢跟周靖砸枕头,敢当面对他破口大骂。
但要是把这个人换成云笙周海楼只有大舅让他站直,他就乖乖立正的份儿。
虽然承认会很丢人,但周海楼一直都怕云笙。
现在一听云笙提到宋娇娇,周海楼心里立刻就是一个哆嗦,他知道云笙一向对宋娇娇不是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