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意从王府的后门溜了出来把门虚掩着。
现在天色还这么早,街上都没有什么人,唯一热闹的就是北城的长乐赌坊。
长乐赌坊有着欧阳昭明做靠山,在京中可以说是毫无限制,从早营业到晚。
在清晨的薄雾中宝意来到了长乐赌坊所在的玄武街上,看着这个自己两辈子都没有进过的地方。
在她身上带着她所有的家当。
昨日三哥还赏了她,宝意的小荷包里现在足足有着十五两银子。
她抓紧了荷包。
十五两银子单买一张花牌四十二倍的赔率。
要是开出芍药,转眼间她就能赚到六百多两。
宝意深吸一口气,她对本月开出的花牌记忆深刻是因为上辈子府中的花匠李二也买花牌。
他在王府里负责侍弄花草,小六子就是他的徒弟。
这李二没有别的嗜好,除了在府里种花养花在赌场里也就月月买一轮花牌,雷打不动。
宝意上辈子在郡主院子里同样是被分派了侍弄花草的活。
她那日去花圃里搬花,听见李二在咆哮:“你说这谁能想到!三百六十四种花里,偏这个月就开出了芍药?”
本朝花神节从来没有选过芍药做花神因为这花在他们北地不常见。
在赌场中开出的花神牌里也从未见过它。
偏偏这一回,欧阳昭明的鹦鹉衔中的就是它。
满城赌徒,据说只有一人买中了。
宝意想如果这一件事也跟上辈子一样的话,那自己进去,这一次能够押中芍药牌的除了上辈子的那人外,就只剩下自己了。
这样一来,她肯定会非常打眼,她不能这样进去。
宝意的目光在这长街上搜索着。
除了长乐赌坊以外,这条玄武大街上的其他商铺都还闭着门,没有在这晨光中开启。
看来看去,也就只有开在赌坊对面的这家当铺还在营业。
从长乐坊里出来的赌徒,要么赢得盆满钵满,要么就是把身上能典当的东西都典当了出去。
把当铺开在它对面,同它的时间一样营业,当铺老板可以说是非常明智。
那些红了眼的赌徒总会在这里把自己的东西当掉,换了银钱又立刻回到赌场中去继续。
宝意咬了咬嘴唇,转身走向了当铺。
商铺昏暗,因着这个时间天光还暗,可天又确实已经亮了,就没有点灯。
在那高高的柜台后,只坐着一个头一点一点在打瞌睡的伙计。
宝意走了进来,伸手在柜台上敲了敲。
那伙计猛地惊醒,以为又是对面的赌徒过来了,用睡意浓重的声音问道:“要典当什么?”
没想到,在下方响起的确实一个少女声音。
她问道:“你们这里,可有适合跟我差不多身量的少年穿的衣服?”
伙计揉了揉眼睛,从柜台后面坐起了一点,看清了她的样子。
昏暗的光线里,只看得出这是个小丫鬟,身上穿的衣裳质地很好。
他想着,这大概又是哪一家的少年公子在里面赌得连衣服都没了,要丫鬟来他们这里就近买一身,于是说道:“有,等着。”
宝意见他起身,打着哈欠从后面翻了几身衣服出来,摆在她面前。
从绫罗绸缎到粗布衣服,什么都有。
她翻了翻,犹豫地从其中挑了那身看起来最暗淡的粗布衣服,花了二十文钱买了。
这样的衣服,平日里买来三四文钱就顶够了,这当铺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可是没有办法,别的店铺还没开门,宝意也不想引起注意。
她拿了这衣服,就找了个荒废的巷子直接换了,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农家少年走了出来,走向了长乐赌坊。
一进赌坊,里面浑浊的空气就迎面扑来。
都是在这里憋了一夜,差点把宝意冲得倒退出去。
她咳了两声,在这一片烟雾缭绕跟刺耳声音中,找到了挂着“花牌下注”字样的地方,捂着鼻子走了过去。
守在那里的是个老头,手边泡了一壶浓茶。
今日下午就是开牌的时候,在这最后关头,确实也有人会过来下注碰运气。
他看见了这走到自己面前的少年,眼皮也不抬地问道:“压什么?”
宝意说:“十五两,全部压芍药。”
说着把荷包里的银子都掏了出来,放在桌上。
老头听着她的声音,抬起了眼,看到站在面前的是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半大少年。
宝意最近的身量长了,所以穿着这身不知谁典当到那里的衣服,才能够合身。
只不过当铺里的衣服就是不好穿,感觉身上像是有跳蚤。
宝意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见面前的老者看着自己却不接注,于是忍不住问道:“现在已经开牌了吗?不能再下注了吗?”
“还没有。”老者说,“下午才是开牌的时候,只是你十五两全部下在芍药上,要是不开,你可是一个子也拿不回去,倒不如分散了多买几个。”
宝意在那梦中沾染到的戾气还没有消散,那股怒火憋在心里,现在又急着回去,对这老者的劝告也没有什么耐心,只硬邦邦道:“不用了,我就是十五两全押在芍药上,它要是不开算我倒霉。”
老者见多了一意孤行的赌徒,见到这半大少年也不过随口劝劝。
既然“他”这么说了,那他就收下了“他”这十五两银子,扔过去让旁边的人过称,然后给“他”开了张印有“长乐赌坊”字样的单据,说道:“收好了。”
宝意伸手接过,细细地看了一眼这张单据。
这就是等开了牌,她来赌坊拿自己赢的钱的凭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