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霸嗤笑了一声:庸医、庸医若不是那老货在父亲面前尚有几分薄面,就凭他这番话,早就被拖出去打死了。
刘霸终究没有喝那药,将药碗一放,披了外袍起来,在屋里转了一圈,倏道:“拿张琴来。”
当即有人低声应“是”,退了出去。不多时,桌上就放上了一张琴。
刘霸一撩衣袍坐下,抬手轻轻拨了几个音,却眉头一皱,有些烦躁地停了手。他会弹琴,但仅仅听了一次的曲子,若是要他弹出来,还是有些为难了纵使那曲调在他脑海中一直徜徉着。
他抬手抹过琴面,按住了仍带着些微颤的弦,心中的欲望升腾
想见她。
两个月后,禇汲带兵劫了大理寺的地牢。说是“劫”也不大妥当,大理寺卿何元全程配合,整个过程未伤到一人,只是牢里的刘登被接了出来。
出了牢门的刘登立即带兵、攻入王宫,以禇汲、何元等为首,朝中竟有半数官员旗帜鲜明的支持刘登。刘霸猝不及防,仓促间,只能带着家眷、下属逃离邺城。
刘登占据王宫不多日,刘钦病逝,其以刘霸为继承人的遗诏转瞬间传遍朝野,刘霸以讨逆为名、于并州自立。
并州,太原城。
离了邺城,刘霸便不再那般小心,直接将梁玥安置到了他的府上。
“你很高兴?”
刘霸听着梁玥的琴音,却没有什么高兴的意思,他看着她带着些笑意的眼,只觉心中烦躁。
不管自己对她如何,她似乎总是不为所动的淡然,如同一潭死水、平静无澜。纵使刘霸对人的情绪敏感,也只能察觉出些微波纹。
只有弹琴时,她才却要生动许多,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溅起了淋漓的水花。
平素,他极喜欢看她抚琴的,这难得出现的情绪波动,让他仿佛窥见什么隐秘一般
但近来这段时日,察觉到她一日胜似一日的欢喜,他心底却渐渐下沉去,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那一句问之后,他紧接着又道:“为什么高兴?”
梁玥没有答话,她能说什么?说因为赵兴就快打过来了、说她就要回家了?
为防刘霸看出什么来,她又顺手把称号换作了雍容闲雅。
刘霸见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脸色沉了沉,“你觉得他会赢是不是?”
他沉着脸问完这句,突然又笑了,“你觉得他赢了后,会接你回去吗?魏夫人已死,你现在可是他弟弟的宠妾。那个人再守规矩不过,强娶弟妹之事,他可不愿意给自己添上这么个污点。”
梁玥强忍翻白眼的冲动:合着您也知道这是污点啊?
刘霸笑了笑,视线落远院中茗儿正抱着孩子哄着。
“那孩子是叫刘望罢?”
他一把关注点落在孩子身上,梁玥立刻警惕了起来。
“放心我会对他好的。”刘霸笑得腼腆,“他毕竟同我血脉相连,我会把他当做亲儿子一般我和安和的儿子”
“那日你我同榻而眠,算算日子,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梁玥怔愣了一下,心底暗暗“嘶”了一声:这招又点狠啊要是真等刘霸真的有朝一日兵败,刘登岂不是要手刃亲子?
刘霸看着梁玥神色终于有了变化,只欢喜了一瞬,情绪却又骤然沉了下去
又是刘登、刘登的儿子她在意的永远都是那个人!
同他的那位好父亲一样。
刘霸神情肉眼可见地变得阴沉,梁玥也没多在意。
从邺城出来后,刘霸似乎摘下了那个无害又腼腆的面具,一言不合就变脸算是常态。托他的福,梁玥也也算是真见识到什么叫“喜怒无常”了。
刘霸最后沉着脸甩袖走了,梁玥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看他这几日的态度怕是如今并州的处境不怎么乐观
希望赵兴动作快些才是
梁玥猜的不错,刘霸的处境确实不妙,梁玥见他的次数也愈加少了,几次见面,他眼底的疲惫如何都遮掩不去。
但外面如何战事喧嚣,梁玥俱不知道,她这院子被刘霸刻意隔了开来,茗儿不止一次冲梁玥抱怨,来送日用的仆人“锯嘴葫芦似的”、“拿棍子赶着都闷不出个屁来”,“像是咱们院子里住的是吃人妖怪似的”
前段日子,她倒是有些高兴地提起来,“送柴的换了个面生的小子,看面相倒有些机灵,可别像之前那个似的,是个哑巴聋子”
不过这番话倒是没了下文,梁玥猜茗儿怕是又失望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