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
汗水在苏牧的脸庞流淌,像是沙漠中的一条条内陆河,百川汇聚,从下巴滴落在青石台阶,却还没来得及碎裂飞溅,就被石台阶上的高温给瞬间蒸发。
“咳咳咳……”
石台阶像是火炉上的铁板,早已将苏牧的鞋子给烧穿,直接炙烤着苏牧的脚板。
此刻的苏牧,站在九百层石台阶上,摇摇欲坠。
这个体魄极其不错的年轻人,此时已经完全没了人样,浑身皮包骨头,面颊凹陷,两眼外突,像是一个活死人。
并且,仅剩的那一层皮肤,像是多年没有雨水滋润的天地,干涸枯裂,仿若爬满裂纹的瓷器,随时可能碎掉。
“十八年来,再一次感受到了这种滋味啊。”
苏牧一个摇晃,站立不稳,直接趴在了石台阶上。体内水分流失更加严重。
恍惚间,他像是回到了幼年时分。
爹娘死去没多久的孩子,身体又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腹部痛得不行,像是有人拿着刀子,在他的肚子里边,一点一点地割着血肉。
那个时候,正是初冬,天上虽然只是飘着小雪,可对于孩子来说,还是冷得不行。
米缸已经见了底,房顶露着一个大洞,雪水飘在本就千疮百孔的被子上,让痛得没有半点力气的孩子,更加绝望。
那场小雪,一共下了一天一夜,孩子就蜷缩在角落,尽量不被雪水沾到,扯着仅剩的一点没有被打湿的被子,瑟瑟发抖。
那一天一夜,孩子最多的一个动作,就是去看关上的木门。
他在想,要是这个时候,有人敲响自己的家门,送来一碗热粥,或是送来一床被子,那该有多好。
可是没有。
他只能一个人忍受着饥寒。
如果没有齐佩甲,没有朝天门的人,他真的就死了。
“呵呵——”
看着这些幻想,苏牧苦笑两声。
在没有甜食的时候,减轻苦楚的方法,就是回忆更加痛苦的时候。
现在看来,这个方法果然是有用的啊。
和幼时的那一天一夜相比,现在的这些痛苦,多少有些不值一提的味道。
倒在青石台阶上的苏牧,深吸一口气,已然是手脚并用,拼命向上攀爬。
他已经能够看到终点了。
如徐尧所说,小时候看星星,现在好像有摸到星星的机会了。
因为阶梯终点,苏牧隐约能够看见,一颗颗星辰在闪耀,按着各自既定的轨迹运转。
……
彩云上,白衣男子抚琴不停,不过却不再像之前的泉水叮咚,而是带了一股子杀伐气。
“一个孩子而已,挖其灵脉,还不让人来相助,未免太过分!当初以为人家灵脉被挖,必死无疑,随后见到活了下来,又‘菩萨心肠’想着反正废人一个,不足为虑,如今又要想杀,太过了啊。”
白衣男子看着眼前流动的画面,差点将指下琴弦拨断。
“你们这群老王八,一个个就知道落井下石,哪有半点前辈高人的样子。”
“清虚山这些王八蛋,敢在我的地盘动这般动作,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白衣男子一掌按在琴弦上头,一头黑色长发无风自舞。
这一刻,男子深刻体会到了,何谓时过境迁,何谓没有永恒不朽的王朝。
当初一个小小的清虚山,连自己的皇城都没资格进,只能匍匐在宫墙根底,现在居然敢在自己的安息地行这样的孽事。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