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文武兼修。向来贪睡懒醒的我会在凌晨听到他练剑的声音时从床榻上弹起来,披着被子,眯着眼睛透过窗缝看他的身影,然后神清气爽地开始新的一天。我一直想光明正大地和他交手过两招,可是他实在像云中月,高山雪,叫人只可远观,不敢靠近。所以我才会拿了他的书逼他出手,那真是我做过最错的一件事。但我万万没料到的是他的剑术居然如此精湛,我不知他是否经历过沙场,他的攻击明显都是刚猛的路子,招招都是杀招,我接下他的每一招都是死里逃生,惊险无匹。
我是多么想每天见到他,所以他的那句“我不想再看见你”才如此伤人。
我从小跟着师父长大,师父是个卓越的女人,我所有的知识、剑术都是她传授的,但是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我就只有她。她是师父、是母亲、是姐姐、是朋友。不是师父不好,相反我从她身上看到的是这世上罕有的智慧和宝贵的品格。但是我从来没有玩伴,这正是我将泽芝馆当做“最近似家”的原因。湘虹是第一个我相处的时间最长的与我年龄最相近的人,还有泽芝馆的姐姐妹妹们,但她们是女孩子,我永远无法感同身受信期的疼痛,也很难在胭脂水粉和漂亮衣服上得到愉悦。我想我只是需要一个朋友、一个兄弟、一个玩伴,一个可以聊聊男人话题的人。而温纳特是最接近我理想中那个人的存在,我们年龄相仿(我比他大一岁)、身高相仿(虽然他比我高一寸)、他下棋我也下棋,他骑马我也骑马,他喝酒我也喝酒,他使剑我也使剑……我如一艘船孤独航行在大海上二十余年,而终于有一天遇见了并行的另一条船,这使我欣喜若狂。
但我恰恰忽略的是,他在一所学院长大,和他一起长大都是年龄相仿的男孩,他一定不缺朋友、不缺兄弟、不缺玩伴。
他和我是不一样的。
我目送他将羊皮纸收入怀中,走向门口。以后,旁观就好了吧,虽然哪有那么容易。
只要他开心就好。
但我还是不甘心,在他推开阁门之前我开口:“我能问一句,那本书对你为什么那么重要吗?”
我以为他理都不会理我,只推开门便走了,没想到他驻足回头。
“你为什么想知道?”温纳特反问。
因为我想了解关于你的一切,也想告诉你关于我的一切。
“没什么,只是好奇,随口一问罢了。”我装作轻描淡写,毫不在乎的样子。
“有多好奇?”
我疑惑地转头看向他。
“你愿意为了你这份好奇,付出什么代价?”温纳特双手环臂倚在门边,呈现出我从未见过的慵懒气质。
我横下一条心:“只要你肯告诉我,我什么都肯做。”
他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却转瞬即逝,如此珍贵,令我永难忘怀。
“你说的?敢不敢跟我去一个地方?”
“敢!”我豁出去了。
【注1】溷藩:音“混番”,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