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室那部破旧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喂,这里是太平间,有事吗?”我听见话筒中半天没有动静就问了一句。
“小吴啊。我是你黄姐,重症监护室有个病号已经不行了,家属想给死者剃剃头,你过来一趟吧。”
“给死人剃头?”我嘴里嘟囔着,眼睛在屋里转了一圈,“马伯说过,剃头的工具就放在床下面。”把手伸到了马伯的床下,一个军绿色的帆布包被我拽了出来。
给死人剃头也叫剃阴头,我曾经听马伯唠叨过,挠挠头,努力想着马伯跟我说过的注意事项,挎上帆布包往电梯间走去。
医院的重症监护室设在五楼,重症监护室的门口站着两位保安“你是过来剃头的?”看着我身上穿的脏兮兮的白大褂手里提着帆布包,两个人斜着眼睛问道。
“是的,是黄医生让我来的。”两个人听说是黄玉儿叫我过来的没在询问,直接推开了厚重的隔音门面无表情地说道“到里面的护士站做个登记。”
重症监护室里面到处响着滴滴的声音,这种声音我太熟悉了,那是生命监护仪的声音,曾经父亲住院的时候,这种滴滴声总是陪伴着我们爷俩。
十几个护士往来穿梭在每个病床前面。一阵香风吹到跟前“小吴。你来啦。”我抬头楞了一下,看着眼前的白大褂摘下了口罩,“黄医生,是你让我过来剃头的。”
黄玉儿柳叶眉皱了皱“让你过来是给死人剃头,不是给我,就在那里,你过去等一会吧。”说完扭着屁股走进了医生办公室。
病床前面的各种仪器已经被护士撤走了,几个家属模样的人围在病床周围,“给你们半个小时整理遗容,半个小时之后要把遗体拉出去。剃头的师傅已经来啦。”护士拿着登记簿指了指病床,对着家属嘱咐着。
我暗自吸了几口气在内心中鼓励了自己几句“别怕,不就是给死人剃头吗,我能行。”想到这里往前挪了几步。
“小师傅,麻烦你啦,我父亲在病床上躺了三个多月,人走了我们想收拾的干净一点。”说着话往我破旧的口袋里面塞了几张红色的大团结。
别看我只是跟着马伯接触了一天的时间,但是我自己感觉脑子聪明,很多事情听上一遍就记在了心里。
给逝者剃头规矩是蛮多的,剃头的工具一定要轻拿轻放,不能破了逝者的皮肤,不能剃逝者的后头,只能修剪脖子的两边,给活人剃头一般是从下往上寓意节节高,而给死人却是从上往下先用剪刀修型,最后再用推子来回修理几下。
放下帆布包靠在了病床跟前,一块湿漉漉的白毛巾握在手中,病床上的老者,双眼塌陷,皮肤没有了那种油渍的光滑,或许是撤掉呼吸机的缘故,两个嘴角都在冒着白色细微的泡沫,有点像啤酒开瓶之后的溢出的酒液一
样。
毛巾在干涩的头发上面撸了一遍,能感觉出来颈部完全的僵硬起来,剃阴头的第一刀一定要从脑门和天灵盖的衔接处动手。
据说佛祖点化渡人时,会有一道灵光进入人的脑壳,通灵之门即在天灵盖儿这地方儿。故而死人剃头皆要从脑前的天灵盖儿边沿处开始。因为每个逝去的人都想着能度化到天堂上面。
剃头匠都知道这个规矩,我也是听马伯说过。手中的剪刀擦拭上酒精,按照马伯说过的套路,我在逝者家属的注视下开始动手。
“爸,我们这就给你理发,换衣服,让你走的干干净净”旁边的一个女人哭诉道,一声爸,听到我的心中,不知为什么,我心中的胆怯消失了,抖动的双手变得灵活有力,在我眼里躺在病床上的老人仿佛变成了自己的父亲,很快头发被修剪短了许多,病床上的死者好像多了几分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