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想也没想道:“最多之时每日约有十车左右,怎么,有什么不妥?”
“倒不是不妥,只是觉得奇怪。”张白圭将自己的怀疑和盘托出:“大当家的,你想,往日官路畅通之时仅有十车,如今官道险阻却是每日通商五车,你不觉得这有些不同寻常?”
如此一说,刀疤也点点头,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但也想不出哪里不对。
“莫不是因为前几日大雪封路,许多商队未能及时通过,故而近几日商队多了起来?”
“怕是没有那么简单。”张白圭摇头道:“再过几日便是缴纳皇粮的日子,秦王岭的粮队必然从官道经过,依照县府何知县的谨慎性子,必然会有所防备,这来往的胡商十之七八是那何知县故意做的幌子,如我所料不错,若是大当家的率人去劫,怕是就再也回不来了。”
刀疤听得周身一震,遍体发寒,一摸头,冷汗都已经落了下来。
“这,以往年头何知县也未曾如此兴师动众,为何偏偏今年……”
“皇粮!”张白圭冷冷一笑,道:“往年黑风寨威名赫赫,那何知县故意放任你们抢劫胡人,等到了缴纳皇粮之时驾车迂回亦或索性不发,待时日一到便呈书上表,向朝廷大吐苦水,只需说秦王岭贫乏难收,皇粮被匪寇所劫,而后领个督办不利罚俸半年的罪过便可私吞了那皇粮,我在京师之时可是每年都能听到这般消息,大当家的,这些年你可是为这贪心的何知县挡了不少的刀枪啊。”
“他娘的,姓何的,老子非得弄死他!”
刀疤听得气急败坏,直挠自己的头发,心一狠说道:“既然这姓何的给老子泼了这么多年的脏水,那老子这次就真他娘的截了他!”
“万万不可!”张白圭脸色一变,急道:“这皇粮劫不得,大当家的若是想报仇自可寻机去县衙作乱,可千万不能劫皇粮,一旦劫了皇粮,罪名坐实了不说,那吸人血的何知县必将会把怒火泄到百姓身上,再一次搜刮出足够的皇粮补充他的缺失,而后更会让其再次与武官发兵,我黑风寨如今元气大伤,还不是与官府硬撼的时候。”
刀疤气的脸红脖子粗,“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军师,莫非我刀疤就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老子的脑袋上扣屎盆子不成?”
张白圭思索片刻,道:“北远知府生辰之日那何知县必会厚礼相赠,届时我们可动手劫走,而北远知府性情暴躁多疑,独断专行,必然不会听取何知县的解释,如此一来这何知县便大祸临头已。”
刀疤哈哈大笑,漫天阴霾即刻烟消云散。
寒冬腊月,被风吹得紧,张白圭站在山口望着北方,那里有他往日追逐的梦想。
忆往昔,弃笔从戎欲闯荡江湖行侠仗义,手提三两酒,腰佩三尺剑,脚踩红云马,自在乐逍遥。
寻了将近一年的江湖,张白圭终于明白,身之所在即是江湖,所谓的行侠仗义并非快板评书般整日追杀宿敌,如此只能堪堪称之为个人江湖侠义,只有心怀侠义之心,为国为民,方成大侠之风范。
哪怕为世人所嘲,即便被万夫所指,只要问心无愧,便是侠之大者!
腊月二十九下了一场大雪,五胜庄的百姓早早的就睡了下去,为第二日忙碌的小年养精蓄锐,一匹快马踏雪而来,停在张家门口,来人拎着半扇黑猪,轻轻的放在门口,跪倒在地对着屋内重重的磕了个响头。
与此同时,在秦王岭各个村庄里都几乎上演着如出一辙的一幕,所有人都提着或多或少的野味放在门口,静静地随着雪花听着屋内若有似无的呼吸声,含泪跪拜之后而去。
雪停了,遮住了来时的马蹄印,天亮了,众人从睡梦中苏醒。
张父抽着烟枪开门,看到了半扇黑猪,惊呼一声将张母叫了出来,两人沉默好久,看到了门口两行深深跪伏的雪印。
新年如期而至,五胜庄到处充满了欢声笑语,与往年一般无二,唯一的不同便是那寒窑破瓦的张家在这个春节传出了香气满园的肉香,众人透过窗子努力往里面看去,只看到两个年迈的背影围着饭桌相对而坐,却是没有见到两人的满面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