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抓住了冬天的尾巴,在正月十五这天下的畅快淋漓,雪花如鹅毛一般覆盖了田野,覆盖了万千人家,乡村中,县城里,数十上百的尸体蜷缩在街上,保持着紧抱双臂的取暖姿势,眉毛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与这场冰天雪地令人惶恐的雪灾相比,一处气势恢宏的府邸就显得温暖了许多,袅袅炊烟升腾,知县何文远与九品武县张长顺盘坐在暖和的炕头前,桌上摆着刚烫好的烧酒和鲜美肥嫩的牛肉,两人对饮畅谈,欢声笑语朗声一片,谈至兴起,何文远便随手将几块牛肉随手一抛,蜷缩在地板上的大黄狗立刻飞跃起来一口将牛肉吞的一丝不剩。
“何兄,今日雪灾连绵,死伤灾民已达数百人,这个春天邪门儿的很,不知道何兄有无良策应对?”酒过三巡,张长顺只觉浑身发热,顺手脱去身上的大鳌,开始谈论正事。
何文远也喝的满头大汗,擦了把汗说道:“是个好年景,老天都想着让你我发财啊,张兄,你以为呢?”
“啊,哈哈哈……”
两人心照不宣的大笑,齐齐的向着窗外看过去,只期望这可爱的大雪可万万不要停,只需再冻死更多的灾民,朝廷听闻便会有赈灾银两到手了。
又饮了几杯,一个小斯领着师爷敲门而入,文武两位知县把小斯打发出去,又见那师爷红光满面,似是又有什么喜讯,忙招呼那师爷道来。
师爷不敢怠慢,谄媚笑道:“恭喜二位老爷,贺喜二位老爷!”
“哦?何喜之有?快速速道来!”张长顺粗犷道。
师爷拱拱手,眉飞色舞道:“回禀张大人,此次降雪,非但我秦王岭地界受灾,那胡人更是受灾严重,牛羊死伤无数,冻死了无数灾民……”
“这算哪门子喜事儿,胡人死再多管我鸟事!”张长顺骂骂咧咧,打断师爷的话,显得颇为不耐烦。
师爷却是不恼,笑呵呵道:“张大人您听我把话说完,方才小人听闻军士来报,说是那胡人有凶悍者受不得雪灾之气,故纠集了十数人来我秦王岭边界骚扰滋事,已经抢了数十户,十分的猖獗。”
“哦?此话当真?”张长顺眼前一亮,“那果真是天大的喜事。”
何文远也道:“恭喜张兄,升官发财指日可待了。”
又过了五日时间,久违的太阳终于窜出高空,知县何文远走出府门,随脚踢开一个趴在自己门口被冻得硬邦邦的尸体,放眼望去,整条街上的大雪已经积了数十寸厚,许多商铺人家的门口都被堵住了半截,有出行的人蹚雪一脚踏进雪中,双腿整个陷入,动弹不得,只能无功而返。
有衣衫破旧的年轻人冻得浑身发红双手溃烂滴血,却不知寒冷一般的趴在地上疯狂的扒雪,一面哭着一面将被雪压塌的木房慢慢清理,找寻着双亲被埋没的尸身。
整个县城冷清的要命,何文远尝尝呼了口白气,紧了紧身上的虎皮大鳌,转身进了书房。
与此同时,一群胡人再一次洗劫了一个村子,抢夺了村子里为数不多的粮食,带走了村子里乡绅家存了多年的金银,扬长而去,整个秦王岭被天灾人祸弄得民不聊生哀鸿遍地。
一个个衙役将无人认领的尸体收走埋葬,防止尸体腐臭产生瘟疫。
两封加急文书从秦王岭发出,快马加鞭的送往京师,一封哭诉大雪连绵灾情严重请求朝廷拨下赈灾粮款以稳定民心,另一封直言胡人趁火打劫,于灾难当头之际入侵抢夺,故而加大征兵力度,从十里八乡征集了一万新兵,以便抵御凶悍的胡人,请求朝廷加派军饷,以振军心。
两封告急文书同时到达京师,而两封文书的手书者却是再次聚在一处,悠闲的翘着双腿等着大笔的金银入账。
黑风寨,刀疤刚刚严词拒绝了张白圭出动截杀胡人的建议,只躺在舒服的躺椅上喝着美酒唱着小曲儿。
“大当家,如今胡人横行,导致民不聊生,我黑风寨岂能坐视不管?”张白圭据理力争道:“当初张某与大当家的上山便是看中大当家为国为民的一腔热血,如今百姓有难,我们又岂能袖手旁观?”
刀疤依旧是慢条斯理,抬起眼皮瞥了张白圭一眼,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慵懒道:“军师此言差矣,我刀疤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图个啥?为的不就是咱们兄弟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让咱们兄弟们过上好日子吗?如今我黑风寨得了宝物,有了吃喝的资本,每日不再去为了生活打打杀杀,只需躺在温柔乡里吃香的喝辣的,为何还要去找那份罪受?官府都不管的事情,我一个土匪去充什么烂好人?”
张白圭听得目瞪口呆,良久才慢慢的喝了口酒黯然伤神,只盯着那神情迷醉的刀疤看了许久,暗自叹了口气,竟是有些后悔带着这群人找到了秦王的宝藏,让这些人过上了醉生梦死的生活,却是忘了上山的初心。
有些人在没有得到的时候站在正义的一方,一旦得了权势金钱,他就很快变成了他们,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