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输了。
李慧达静静地看着张白圭,他早已预想过是这等结果。
但是他不得不来。
“张兄,你本是前途大好,为何非要做这叛逆之事?莫非你要背离这沧桑天地之正道,辜负皇天后土之重恩?”
“何为正道?何为重恩?”张白圭仓啷一声收剑,哼道:“非我张白圭要叛逆,乃是这乱世要我挺身而起,你口口声声天地正道,字字不离皇天厚恩,那我且问你,天地给了你什么正道,又赐予了你哪家的厚恩?是民不聊生生灵涂炭的天地正道还是那青山葬骨庙堂歌舞的厚恩?如此天地大道,如此厚重恩情,不要也罢!”
“一派胡言!”李慧达气的浑身发抖,将剑重重的摔在地上,摆出巡检大人的气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上至三公,下至黎民,都是皇天所顾,惠民重生是恩,收粮纳税是恩,便是路死街头亦是恩,且是天恩,但凡这世上的生灵,凡能出声,能动能跳,能食能饮者,皆受天恩,虽万死而不能报!”
一个是远离朝政誓走江湖的落魄书生,一个是身居官位主政一方的当红巡检,两人针锋相对,各有所言。
“天恩,就是让黎民众生痛苦挣扎,让为为官从政者安逸享乐?好一个李慧达,竟然迂腐到如此地步。”张白圭叹道:“既如此,我便让你亲眼看着,我张某人如何推翻你这腐朽的正道!”
李慧达目若观火,冷冷道:“只要胸中有一口气尚存,我便会阻止你!”
“祝你成功。”张白圭转身,与李慧达擦肩而过,“若是我父母少了一根汗毛,我张白圭即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骤然的冷风打在脸上,李慧达周身一震,心底一寒。
“放心,我李慧达还不至于食言而肥!”
金乌入海,彩霞消淡,李慧达的身影逐渐拉长,远远地消失在暮色之中,张白圭回头看了一眼,眼中透着苦涩,李兄,下次见面就该生死相向了。
客栈的暖意松软了张白圭紧张的身躯,狂九刀递上一碗烫好的女儿红。
“军师,那人是谁啊?难道又是钱家那个老不死的找麻烦的不成?他娘的,早知道军师如此心慈手软,不如让我三刀把他砍成十八段,放他走实在是便宜了他!”
张白圭暖了身子,又听狂九刀这不着调的话顿时压抑的心情好了许多,打趣道:“九哥最近内力长了,这吹牛的本事也长了不少,三刀十八段,端的是厉害。”
狂九刀哈哈大笑:“莫说是三刀十八段,他若是站在那里让我砍,我能给他砍成韭菜花!”
这一次连不苟言笑的乌茜都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三人吃喝之中气氛融洽,张白圭与狂九刀说的热切,乌茜仍旧是面色冰冷,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随意的吃了几口饭菜便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子练剑去了。
张白圭又与狂九刀吃喝一番,因为身体疲乏,深深地睡了过去。
这一夜他梦回少年,梦到了与李慧达一同求学时候的情形。
那时他们还是束发的年纪,两人出身穷苦,又有同窗之谊,故而感情颇深,学业也相差无几,在先生看来,这二人将来必定是匡国济时的圣人英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