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见状嘴角一勾,当即吩咐两个小丫头将托盘里的补品送进了阮氏的西厢房里,自个亲亲热热的挽着阮氏的胳膊,笑着道:“咱们且先进屋细说。”
阮氏对于吕氏的突然亲近感到极为不适,然而满腔心思全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天大的好消息给震晕了,只整个木头似的,任由吕氏挽着往那西厢房去了。
一进屋后,阮氏立马将卫臻抱着放到了大炕上坐好,自己一脸激动地来到了桌子前,盯着托盘上的补品不错眼的瞧着,只喜得找不着北了,“这些,这些当真都是老夫人给咱们安安送来的?府里府里当真要接咱们回去了?那那到底什么时候能够派人来?其实安安如今的腿脚已经好了许多,脚踝上的肿也消散了,今儿个还下了榻,虽然走起路还仍然有些蹩脚,却眼瞅着不日便要好了,便是现如今要回去,也是赶得了路的。”
说罢,又掰开手指头细细算了算日子,道:“如今都十月中旬了,眼瞅着马上要到年尾了,到了年底事物更加繁忙,要不要不您行行好,替咱们娘俩给太太说个情,咱们现在就动身回去?不用府里派人来接,不打紧的,咱们自个回去也成?”
阮氏一脸天真道。
吕氏听了却眉头一皱,脸上一板道:“瞧瞧夫人您这说的都是哪门子的话,哪能您自个回去?您可是太太当初下令送到庄子上来的,甭管以往犯了什么事儿,如今早已经过去,府里也早已经既往不咎了,那么咱们如今也就暂且不提了,可是,您说,您当初是谁送来的,自然也是由着谁接回去是不?不然,他日便是回去了,又哪里来的脸面面对府中上下?即便姨娘您醇厚,不在意这些虚的,可您不在意自己的脸面,也得替七娘子做些打算,也总该计较着太太的脸面及咱们这些做下人的难处,如今府里头是太太在掌家,太太没下令吩咐,您自个却巴巴直接回了,要至太太的威严威信于何地呢?咱们这些做下人的没有主子的吩咐又岂敢背主行事?您说,奴才说的这番话对不对,所以,这样的心思可万万不能有了。”
吕氏先是一脸严肃、直言不讳的拒绝并批判了阮氏这番说辞,末了,又上前拉着阮氏的手,语气放软道:“夫人您说您急什么急,横竖又不差在这两日,太太是顾忌着七娘子的身子,一心为七娘子的考虑,伤了腿可不比旁的地方,若是在赶路途中有个什么磕着碰着,崴着伤着,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得精心修养着,太太心思宽宏和善,夫人应该感恩戴德才是,更何况,如今到了年尾,府里到底繁忙,想来这些日子太太定忙得焦头烂额了,哪能说风便是雨的,就说姨娘您住的那院子空置了有大半年了罢,打回去之前,太太总得派人安置安置才是,这哪哪皆得需要时间打点,夫人您就放宽心安心等上几日,莫要急在这一时片刻了。”
说罢,又忽而转身,细细打量了整个空旷简陋的屋子一遭,当即命人将屋子中央那一盆已经快要熄灭的劣质木头炭火盆给撤了上去,上了一盆崭新的银炭上来,紧接着,又送了茶叶,点心来,将炕上那一张薄薄的褥子棉被撤了,换了崭新的大红棉被,上头还绣着大朵大朵的月季花。
两个小丫头年纪不大,但是在吕氏的调、下,却手脚麻利的很,不出片刻,便将整间简陋的屋子布置得有模有样的。
收拾好后,吕氏将闲杂人等全都打发了下去,自个亲自取了杯子,捏了半把茶叶扔进杯子里,亲自给阮氏泡了杯茶,然后恭恭敬敬的将茶递到了阮氏手里,看着阮氏的眼睛,一脸悔意道:“今儿个这杯茶便当奴婢给夫人赔不是了。”
说完,神色一黯,道:“我知道夫人在庄子上的这些日子受尽了我的刁难与为难,我也知夫人在心里定是恨透了我,可是,我吕素娥虽是个乡下粗人,性子也有些刁难泼辣,却并不代表我是个烂了心肠的蛇蝎女人,我自个亦是个有夫有子的人,又怎会去欺凌一对孤儿寡母,何况,我与夫人素无恩怨,又怎会无缘无故要来害您,当奴才也有奴才的苦,奴才只会听命行事,许多时候许多事情压根别无选择,保全自己与成全旁人的这二者中,我也是实在无了法子,这才选择处处刁难夫人与娘子的,这大半年我做过什么,桩桩件件我都记在了心里头,也不敢奢求夫人您的谅解,我只希望夫人能吃了愚妇亲手泡的这杯茶,也算是这大半年以来,唯一一回进了我这个下人的本分了。”
说完,吕氏朝着阮氏深深失了一礼。
她这一弯腰,只惊得阮氏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只听到砰地一声,腰杆子都撞到桌子上了,险些将托盘里那些补品给撞了出来,阮氏一阵惊魂未定拍了拍胸脯子,看着吕氏这变了一个人似的做派,她隐隐有些缓不过神来。
大抵人被奴役久了,内心深处便滋生出了奴性来了,对于这吕氏,阮氏是打从骨子里,打从心尖尖上感到忌惮、惧怕,早已经习惯她的凶狠毒辣,如今她变成了这幅模样,阮氏非但未曾松懈,反而愈发不知所措了起来。
吕氏为何要害她?
她的意思是受了旁人的指使才来刁难她的么?
受了谁的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