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发灰星星越来越暗淡。慢慢的,一线鱼肚白从大沟的极远处显出,然后悄无声息地奔跑起来。
它的脚步极轻极快,眼看就要让人大吃一惊这么快就天亮的时候大沟远处光源发出来的地方不甘示弱地祭出了另一个秘密武器迅速吸引住人们的视线。
橙黄色的太阳露出了边是那种腌得正好往外流油的咸蛋黄。远处的雾霭也浸上红油仿佛白粥沾着红光托着一整颗咸蛋黄。
原来夏天乡间的日出是这样的啊。
余秋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不错,白粥配咸鸭蛋也挺好吃。
“加油!”领头的妇女大声招呼自己的同伴“咱们拔完这亩田就可以吃早饭了。”
余秋原本已经累得腰酸背痛现在一听早饭这两个字居然毫不犹豫地继续埋头苦干。
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见俗语当中的人绝对没经历过饥荒。
远远的,胡杨跑过来大声呼喊:“吃饭了,饭送过来了。”
田雨没好气地直起腰:“你怎么吃饭这么积极啊?你不舀水肥吗?”
“不用我们动手舀。”胡杨掩饰住地得意“水车我直接将桶放在水车的下面,肥水倒下来的时候,不就正好落在桶里头了吗?怎么样是不是省工又省事?”
胡杨笑容满面,他们还创造性地直接将装好肥水的桶用钩子钩子在一起。这样,只要前头一个人拉,后面一个人推,就能管一大串子。加上负责看桶满了就换桶的人,三个人就能运完肥水。
省了好大的事呢。
上田埂穿鞋的妇女统统竖起了大拇指:“果然是秀才,脑袋瓜子就是灵光。”
余秋眼皮子直跳,觉得那个负责看桶的孩子最可怜,那味儿委实啊。
胡杨兀自美滋滋:“那里有风,风推着水车干活就好啦。回头吃过饭,我再想办法做个拔秧机。”
六队的大姑娘小媳妇纷纷表达对胡会计的支持,集体鼓励他积极发挥一不怕苦二不怕难的精神,赶紧将拔秧机给造出来。
说实在的,别说是手上没抓过锄头的小知青们了,就是常年下田操劳惯了的农民,碰上拔秧,腰也要累断了。
“那你还不如直接做育秧盘呢。”余秋穿好鞋袜,否定你胡杨的创意,“你想啊,拔秧插秧这两个步骤的实际目标就是让秧苗由密变疏。实际上并没有改变秧苗本身的性状。你做好了育秧盘,到时候直接将盘放在插秧机上,不就省了拔秧的过程了吗?”
她刚才琢磨着要怎样省力气的时候,就痴心妄想干脆一铲子直接将水稻秧连根带土铲起来。只是这样做有个弊端,就是不知道应该铲多深,很容易伤了秧苗。
于是她反过来再想,要是秧苗可以连着生长空间之间移动呢?育秧盘的存在不是正好解决了这个问题嘛。
田雨摇头:“可秧苗根上带着土呢,插秧机分秧的时候,根会被拽断的。”
“这个简单。”胡杨兴致勃勃,“直接将育秧盘放在水里头泡一泡就好,土会自己散掉的。”
要真是有这么个育秧盘的话,的确能省很多事啊。
胡杨心神摇曳,目光下意识地开始在田头梭巡,看到底找什么东西当这个育秧盘比较合适。
何东胜领着其他上早工的社员往田头去吃早饭,看这群人待在原地不动,立刻笑着催促:“走走走,赶紧吃饭去,民以食为天。”
“小杨哥正想着要做育秧盘呢。”宝珍兴奋得很,看着胡杨的两只眼睛都再往外冒光,“等做出这个来,以后我们就不用再拔秧了,直接送到插秧机里头去。”
这么简单的几句话,何东胜当然没搞明白这个育秧盘要怎么弄。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大力夸奖胡杨:“咱们胡会计没话说,绝对是知青扎根农村搞建设的典型,农业科学发明家!雷锋出差一千里,好事做了一火车。我们胡会计是下乡一个月,科技传满村啊。”
胡杨被他夸得有点儿不好意思,赶紧将功劳推给同伴:“都是余秋想的。”
何东胜笑得更加开坏了:“就说小秋大夫是我们杨树湾人,看,多会过日子啊。”
旁边人跟着笑起来。
“小秋大夫是我们八队的媳妇儿。”
李红兵拎着一篮子的馒头往八队的地头跑,经过大人们身边时,他挤眉弄眼地大声嚷嚷,“你们六队不能跟我们抢。”
他话音刚落,后面挑着两个大箩筐的中年女人就直接揪住了他的耳朵:“不得了咯,才拿六分工的人,嘴里头也能念叨娶媳妇啦?”
田雨立刻扯着嗓子喊:“李红兵妈妈,你要好好教育他,净讲怪话。”
中年女人赶紧应声:“晓得咯,小田老师,下回他要是还敢乱讲话,你给我狠狠地打,千万不要手软。”
李红兵个子其实已经跟母亲差不多高,被拽着耳朵却不敢挣脱,只能小声哀求:“妈,不是我,是陈福顺,陈福顺的媳妇啦。”
结果当妈的人直接扯着他的耳朵往前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没出息,居然连福顺都比不过。”
六队的社员哄然大笑,这是先自己内讧起来了?
何东胜连连挥手:“走走走,小东西,想的倒还挺美。什么时候拿到十分工,再想讨老婆的事情吧。”
周围的婶婶嫂嫂们立刻跟着起哄:“抓紧啊,红兵,好好挣工分,赶紧讨老婆。”
绯闻中心人物余秋同志旁观全场,心里头只有两个字:呵呵。
她发誓,她内心毫无波动。
幸而早饭是忙了起码三四个小时人的终极向往,饥肠辘辘阻止了长辈们对于李红兵小朋友的人生大事的规划热情。
两拨人很快分道扬镳,各自往生产队的用餐地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