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衣卫水牢之内,一须发尽白的老者被狱卒们拉了上来,一双手深深地托在那位老者的双腋下,将他扶了起来。
那老者用深陷的双眼看着眼前的人,忽地眼泪夺眶而出。
“罪臣萧寒,给右丞相大人请安呐...”
范羽刚刚放手,萧寒萧老爷便一下子跪在了范羽的面前,双手之前的镣铐,抨击着锁链,在水牢里击起了阵阵回声。
范羽是知道实情的人,眼见萧老爷吃着这般苦头,眼睛也不免湿润。
马上俯下身去扶萧寒起来。但是萧寒就硬生生地跪在了地上,扭过头去,不愿意看范羽的脸,短短几日,水牢已经将萧老爷折磨得不成人形。乱臣贼子闯下的祸,如今却需要让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来扛下,着实令范羽心痛。
他俯下身去轻轻抱住了萧老爷,用很轻很慢的语速在萧老爷的耳边嘀咕着,声音很小,但是却也有力。
“同为社稷,同为苍生,同为神州大地,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范羽拍了拍萧寒的背,缓缓站起了身。
“萧老爷,凌罡请求见你一面。”
羽衣卫沼狱。
凌罡才吃完早餐,狱卒便跟他说,有人要来看他了,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他的身边还有谁,会想着来看他,他想了一早晨都没有想通。
由于大量的休息,再加上这几日的进食,凌罡的腿稍微恢复了一点,但是还是有腐烂现象,他一大早便借着阳光一边想一边处理自己的伤口。
牢房大门被狱卒打开。此时还不是中午饭点,而且狱卒手中也没有拿着送的饭,凌罡正疑惑。狱卒发话了。
“外面有人要见你,你随我出来吧。”
但是刚讲完话狱卒看了看凌罡的腿,又感觉到很为难,他如今连站都站不起来,完全如一滩烂泥一般,总是瘫坐在地上,怎么把他带出去呢?
狱卒转身朝门外喊了喊:“三房,这边调几个人过来一下。”随后转过身来俯下身子查看凌罡的腿部,刚蹲下,一时间忘记屏住呼吸,扑面而来的味道,让他的五官都扭曲起来,像极了含羞草收敛花瓣。
刹那间狱卒起身啐了一口痰。
凌罡望着自己的这一双残腿,无奈摇了摇头,哑口无言。这几日他连出恭都需要狱卒来扶持,他早已经不在乎狱卒们对他的冷眼了,他跟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狱卒没有对他施以打骂,凌罡就已经很满足了。
长乐府的房间内,女子正在做着女红,一针一线地编织着一个香囊,来人突然破门而入,将她吓了一下,惊恐间手一抖,刺破了食指,呆呆地望着闯进来的男人。
那是日常为她送饭的人,唤作阿丑,是一个瞎子,但是这几日安排轩辕玥的三餐,却没有出过一丝纰漏。
有时候轩辕玥都会质疑他不是一个瞎子,他每次总会笑着回答:“公主殿下,阿丑,阿丑眼瞎心不瞎。”随后挠着头傻乎乎地笑。可是这一次突如其来的破门而入,却着实把轩辕玥吓到了。
“阿丑?出什么事了吗?”
轩辕玥也不顾食指上缓缓渗出的血珠,放下了针线,疑惑地望着阿丑。
“公主殿下,范丞相说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要见你!让你赶快去他府上!”
“好,我这就去,阿丑你帮我备好车马。”
“公主殿下,直接走吧,车已经备好了,一早丞相就已经吩咐过了。”
轩辕玥正准备踏出门槛,忽然又回头,转身拿上了桌上的那把樱花抄,香囊已经几近做好了,她便顺手将它也带上了。在马车里,她将她随身携带的香囊中的香料匀出来了一半,装进了她新缝制的香囊中,那香囊上一面上缝着杨柳依依,一面上缝着雨雪霏霏。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她将香囊系在了樱花抄的刀头上。
刀头有环,“环”通“还”,故常以刀头隐喻归返之意。马车颠簸着也不知道去哪儿,一颗心颠簸着也不知道哪里是归宿。
羽衣卫沼狱内,凌罡刚被两名狱卒架起来,忽地胸前有一点东西滑落,掉在了地上,弹着滚了滚落在了凌罡前方,清脆的声音传来,虽然为了防止凌罡眼前见强光导致失明而为其蒙上了眼罩,但是他还是认出来了那是什么。
“两位大哥,能让在下俯下身去捡起在下的物品吗?在下谢过了。”
两位狱卒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地将他缓缓放到了地板上,他就那样几乎趴在地上,微微抬着头,心切地用双手在地上摸索着。
尽管刚才听到的声音异常清晰,但是当他趴在地上,他却不知道那石头具体掉在哪里了。他来回摸索着,胡乱地在周边的地上乱摸,身边有一位狱卒看不下去了,将那一颗毫不起眼的鹅卵石,稍微往他的手上拨了拨。他一刹那听到了声音,一把就抓住了那颗鹅卵石。
“多谢大哥相助。”
他用手摸了摸那一块鹅卵石,又用他觉得唯一干净的袖口擦了擦,方才收拾进了怀里,被狱卒们继续架着向光明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