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剑阁四大名剑,倒是毁在你手上了。”
凌罡心中暗自嘲笑,程柏瑞剑法,恐怕连那淮水双剑都不如。
可二十招之后,形势却陡然转了过来。
程柏瑞已经无路可退,突然一声暴喝,手中虎啸也连同一震,他自己手都已经拿不住那虎啸,那虎啸却陡然银光一闪,将凌罡的雁翎刀震飞了出去。
凌罡一怔,回头看那雁翎刀之时,背后却有一丝剧痛传入全身。身后四名羽翼卫同时惊呼。
“大人小心!”
“找死!”凌罡陡然回头,那一双眼霎时被血色笼罩,背后红日白鹤一时晃了程柏瑞的眼,这一幕竟与张择昨日所绘一模一样。
破军星曜,一切所为皆不吉。黑夜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巨神峰。不过五十回合,这天,竟已经黑了,亿万星河之中,有一颗星一直笼罩在凌罡身后,似引力一般,牢牢地将他吸附!残暴与嗜血开始贯入他的身体里,他那双手就如不受控制一般,剧烈颤抖起来,一股血气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冲得晃荡。
一丝寒意陡然爬上程柏瑞身后,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重的杀气——一瞬之间,人竟能红眼!以至于一时之间,两人对在了那里,只是程柏瑞手中的虎啸此刻再也没有了光芒,耷拉着垂在他手中。
凌罡正欲转身持刀,扭头忽然发现了自己的同僚白斩延。
他此刻跟在朱子伞身后,一袭白衣,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丝疲倦,只有那一小缕头发,还是一丝不苟垂在额前。
“住手!三弟!凌大人,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朱子伞一见凌罡便双手作揖,将头低了下去。幸亏他来得及时,不然准不知道他们二人会闹出什么乱子。凌罡见那白斩延被完好无损带了上来,便也稍稍消了消气,他本以为剑阁早已经将白斩延给杀掉,还想着将他也留在这里,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
“凌大人,刚才老朽三弟多有得罪,老朽给你陪个不是,白总管也在这里,这几日的种种,就都翻一翻篇,过去吧。”
朱子伞低着头等着凌罡的回复,程柏瑞忽然惊奇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师兄那一头乌黑的头发已经尽数斑白。
昨日夜晚雨一直在下,一点一滴地落在这位剑阁掌门心头,那窗前的月光出奇的明亮,将整块窗子都映照得透亮,朱子伞就那样坐在床头,梳理已经有些褶皱的草席,随后听了一夜的雨。那一点一滴都像是先祖在他耳旁倾诉,那尊尊教诲,都萦绕在耳旁,他不忍心,看着王朝走下去,也不忍心,看着这天下,江湖之远不再久远,庙堂之高不再崇高。
天亮之后,他的弟子去清理师傅的房间,却见那桌上,层层宣纸摆放在桌上,苍遒有力的字将宣纸层层浸透,五张宣纸,写不尽的,是他的愁。
愁愁愁,一夜竟白头。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日后有人问起他为何一夜竟然愁白头,他只是笑笑。这江湖,转眼五湖四海老友没了音讯。
“夜里你眺望遥远星河,天亮之后,却不敢直视太阳。万物都被太阳给比下去了。这江湖,应该是大家的江湖,五湖四海之内能人比比皆是,而不是他轩辕靖一个人的天下。他要让我们星辰俱灭,我们便让大地日月无光!”
那名弟子将此词装裱了起来,没有再给任何人看到过。他还有很多问题,但是后来下山游历,便想通了。这江湖,远不是江河湖海山的江湖,江湖在他师父这些人的心中。倘若处庙堂之高,却镇压江湖,让人人心中都没了江湖,那便再没有这些可歌可泣的故事了。人人心中都有一个梦,仗剑天涯,亦或是独步武林,我处在江湖之远,自不打扰你庙堂之高。但若庙堂之高处处压我江湖之远,江湖便成惊涛骇浪之势,将整个王朝拍得分离崩析!
静心阁内又坐满了人,朱子伞正坐在头把交椅之上,程柏瑞自然坐在他身旁,凌罡喝着茶,不再言语。此时的气氛有点尴尬,凌罡还不知道白斩延的立场,不知道他为何此番也不言语,明明羽翼卫尽数败在剑阁手中,他作为飞羽冠首,此时面对朱子伞,却并没有丝毫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