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注意隐蔽”“弓箭手准备”“放箭”
城墙上一个身着盔甲、威风凛凛的将军高声喊道,随之他蹲下身用护盾遮住自己。将军都这样做了,那些当士兵更要学着来,别以为自己可以刀枪不入。人家将军战死,那叫为国为民、英勇牺牲、流芳百世;你这些士兵死了,就死了,连个名字都没留下,还占了葬坑的位置。
等到落物稍少,那将军立马起身,眼看前方,吼叫道:“敌军进攻,注意守城,救火,救治伤者,莫慌,空缺处兄弟们快补上”
柳正风认得此人,乃是他义兄江钲,原来江钲现在是这儿指挥官,是这雷城的临时守将。但他知道他现在不该去打扰他,而且他自己也有好多事要忙活。例如城内的墙角有许多伤者,需要有人将他们扶到更安全处去;例如城内到处都着火,需要有人去灭火;例如城内道上的尸体,需要有人去搬走等等。而如今,他最该做的就是协助邢云海给伤者治伤,拔箭,止血,敷药,包扎。
嘈杂的声音不绝!攻城照样进行着,士兵照样坚守着,伤者照样哭喊着;人依旧被伤,血依旧在流,生命依旧在消失。
运石头,运木棍,运弓箭,运兵器,运尸体一样一样地进行着,反复着,循环着。
镇定,一定要镇定,熬过去了就好了。时间过得很快了,肚子叫了半天没人理,太阳死劲地往西边一点一点挪。
进攻一轮又一轮地进行着,渐渐就习惯了,渐渐就不怕了,渐渐就天黑了。
静了,一切都静了,锣鼓声静了,厮杀声静了,蒙军终于休战了。只有伤者的呻吟声依然继续;伤者的疼依旧在咬着不舍。
大家坚持了一天,看着受伤,看着流血,看着死去。不觉得恶心吗?不觉得残酷吗?不觉得麻木吗?恶心,习惯了;残酷,习惯了;麻木,不能麻木,绝对不能麻木,一麻木就接近死亡了。
饿极了,柳正风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在衣裳上擦擦手上的血,这血不知道是谁的,但还是要擦掉,从怀中拿出一块烙饼啃着,这时候饼藏在怀中最安全。邢云海就坐在旁边,像他一样做着一连贯的动作,当然他可是受了这邢云海的教导才会如此。
“师父,这蒙军退了吗?”柳正风咽下嘴里的饼,问道。师父在,就可以依赖师父。
“不清楚!或许蒙兵的肚子也饿呢?休战吃饭呢?做人都要吃饭的,除非他们不是人”邢云海苦笑道。这时候,他竟然能笑得出来,其实他能做个不管世事的高人,但他没有。
“药,还有吗?等会儿咱们再去采一些”柳正风道。
“天黑了,采个屁,这般糊涂,叫为师如何放心”邢云海用慈祥的目光看着火光中的柳正风骂道。
“我倒忘了!不如咱们趁机出城杀敌吧!混过去扰它一番,怎么都能吓吓他们”柳正风道。
“不急,吃饱了!赶快睡一觉,如果不攻城,咱们等到三更再去看看”邢云海道。看来他已经是认同了徒弟的主意。
因为守城打仗,确实这不是他们的强项,若说近身杀敌他们还是可以一展身手的。
这夜,残月淡淡,晚风悠悠,一切都那么静,由于蒙军果真不再攻城了。
或许他们也明白黑暗中对阵,对谁都有利弊,何必呢?不如休息一夜明日天亮再战。
邢云海睡到半夜醒来,院中鼾声呼呼,举头看看外面天色,知道已是时候。当即,悄悄推醒旁边的柳正风,二人悄然出了这个已经躺了许多伤者的破院。
这时,一个魁梧健壮的义士揉揉眼,跟了出来,细声道:“你俩干啥去?”
“不要吵!我俩撒尿去”邢云海识得这个大汉,三十多岁姓陈,本以为这样能瞒过他。
柳正风听邢云海这么一说,登时掩嘴偷笑,心想:“师父都这把年纪了,这种借口也说得出口”
陈义士见柳正风手中拿着两把剑,就知邢云海没说实话,立即从腰间抽出一把尖刀来,跃跃欲试的样子,兴奋道:“前辈,你老别瞒我了,你们睡前的话我可都听得一清二楚。你们就带上我一起去呗,怎么说都来了,若不杀两个蒙兵心里都觉得亏得慌”说的那么诚恳在理,实在令人难以拒绝。
“好!你来吧,莫要吵醒别人”邢云海看其这副模样,眉头微皱,自知拒绝不了也就答应了他,以免惊醒其他人。
仨人一起沿着巷道走,很快就来到街道上,他们在漆黑的夜里大摇大摆地走。
一队巡逻的士兵已经发现他们,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走在前头的将士当即喝道:“尔等鬼鬼祟祟来此干嘛”
“我等想趁着夜色到城墙上走走,如若可以的话,出城到敌营闹上一闹也不行”邢云海说明去意。
“尔等该不会是蒙军派来的内应吧。想趁此打开城门将蒙兵引进来”那将士皱眉而道。
“头,这位老前辈一定不是内应,这个你大可放心”当中一个士兵对这个超尘脱俗的老者尚有印象,虽然一时想不起来,但也选择相信了他们。
“咦!这个不是那个老前辈”又有一个士兵道。
“那个老前辈,你别一惊一乍的,有话说话”那将士一怔,急道。
“当年救了曾夫人的那个老前辈”那个士兵道。
“哦!听说城内来了一个专门给伤者治病的老神医,想必就是你老吧”那将士一惊,肃然起敬道。
“神医不敢当,老夫对医道略懂一二而已”邢云海庄重道。
“老先生,如若您想到城墙上走走就去吧!千万别想夜闯敌营这等荒唐事,你都这把年纪了,若磕着碰着就不好说了。小王,你就陪老先生等人去走走吧”那将士说完,对着邢云海一揖,就领着人巡逻去了。
“老前辈,你们随我来吧!这个雷城我可是熟悉得很”小王说着,立马给他们引路,一直踏上城墙上来。站在城墙上,望向不远处蒙军的驻营,火光明亮,巡逻兵来回走动。
“前辈,你们恐怕出不了城,就算开了城门让你们出去,你们不走几步就被发现的”小王提醒道。
“师父,那边有山坡有树,咱们可以从那边去”柳正风道。
“那边确实有树,但距离有点远,你们过不去的”小王道。
他们走了过去,此处有些暗,前面果然是一片树林,约十丈远,这城墙十多米高,这如何过去。
“前辈,这么远,这么高,怎么过去?”陈义士看着都有点胆寒,恐怕杀不到敌人,就摔死在这了。
“前辈,算了吧!你们回去睡吧!明日守城还有的忙,别浪费精神了”小王劝道。
“你们在这等我们,如果我们惊动敌军,你们记得要叫兄弟们给我们作掩护”邢云海道。
“这个你可以放心。不过你们若想从这过去,怕是难”小王道。他可是不相信从这跳下去能不伤筋动骨,不摔死就好命了。
“风儿,你觉得怎样?”邢云海问道。
“可以的”柳正风应道。
话刚落,邢云海立即小跑几步,一个快冲,蹬着城墙,飘然飞去,硬是落到那边树顶,且能踏着树顶,继续前行,犹如鬼影行走那般。
柳正风随后而走,照样做到了,两条人影从树顶渐渐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