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常开晟他们的检查,六只可控硅元件中,真有一个被击穿。正好有一个备用的,把备用的换上。加装电容器,原来机柜里,富余地方虽然还有,但是没有安装的孔。于是用手电钻打安装孔,又是接线什么的。中午饭前,修理改装中频电源的工作全部搞定。修理中频电源的同时,其他的开炉前的准备也都完成,万书记决定下午上班时间再次开炉。
中午,芮芬莲替江一帆到食堂打饭。哭肿了的双眼,还没有完全平复,她看见几个女工看着自己的眼睛一起叽叽喳喳。她就知道是在说自己,不觉得脸红了,低着头,不敢和别人打招呼。她把食堂专门为江一帆做的病号饭:一碗下了两个荷包蛋的挂面汤,两个馒头,一碟红烧茄子,用一个木盘子盛着端进了江一帆的宿舍。
她一进门,发现不对劲儿。迎面的墙上钉着的木头架子上,一个只有废品店里还看得见的抗日时期的日本造的老话匣子(再生式收音机)里面,放出来嘶哑的、大声的京剧声音,震耳欲聋。两三个工人,盘着腿坐在高高低低的单人床上,端着个大碗吃饭。她一打量,里面没有江一帆。
便问道:“江一帆是在这屋里住吗?”
“原来是在这屋里住,后来搬走了。”一个正在吃饭的工人停下了吃饭,回答道。
原来刚进厂的时候,江一帆是和工人们住在这间集体宿舍里,一间屋子里六张单人床,把房间四周围得满满的。没有暖气,屋子的中间,是一个煤炉子。同屋中住了一位那大爷,祖上据说是满族显贵。民国之后,家族败落,做了一位厨师。六十多岁了,无儿无女,也没地方去,只好还住在集体宿舍里。老爷子冬天怕冷,总是把炉子烧得旺到连烟筒都烧红了两截。
他耳朵背,还喜欢听京剧,三十年代的日本造话匣子,成日里放得震天响。老爷子眼神儿不好,他自己让电工把原来四十瓦的灯泡换成了二百瓦的大泡子。晚上还喜欢点着灯,开着话匣子打着呼噜睡觉。江一帆后来睡觉不怕灯亮,不怕声响,就是在迪斯科舞厅里也睡得着觉,就是这样炼出来的。
其他几位室友,多数是来北河打工的农民,行李也是有多有少。屋子里被六张单人床挤得满满的,没有空间再放东西。于是学江一帆捡来些砖头,把单人床的四脚垫了起来。行李多的,把床垫高一些;行李少的就不垫那么高,或者就不垫。这样就造成了一室六张床,高低各不同的景象。
芮芬莲看见想笑:这哪是宿舍啊,活脱脱一个土地庙。高低不平胡乱摆着的神龛上,是姿态各异的盘腿罗汉。
她又问道:“师傅,劳驾,您知道江一帆现在搬到哪儿去了吗?”
“说不好!”
芮芬莲只得端着木盘子从屋里退了出来。好在碰见了刚从食堂吃完了饭的常开晟,常开晟接过了盛有面汤、馒头、菜的木盘子,领着芮芬莲来到另外一间宿舍。
芮芬莲敲了敲门,“请进!”里面是江一帆熟悉的声音。
芮芬莲推开门,常开晟端着木盘子进了屋。芮芬莲一看,房间里一张上下床,上层放一些行李、书箱,下层吊着一顶方形蚊帐。除了床之外,是一张用废木板钉成的书桌。一把破椅子,为了不至于坐上去摔着,三面都钉着加强的木条。
桌子上和地下堆着书,床上也堆着书。芮芬莲拿眼睛扫了一遍,这些书的门类很杂。文科的有范文澜的《中国通史简编》,一堆鲁迅的作品,这个那个的杂文集;理工科方面,从电工技术、金属材料,到理论物理、高等数学方面,什么都有。看起来,小江算得上是一个“杂家”了。
江一帆背靠着椅子手里拿着一本书,正要艰难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