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七星码头岸边,我们一百多号人化妆成百姓,潜伏在码头周边,7点50的时候,二十几艘乌篷船沿着小河晃晃悠悠的朝这边驶来,打头的船头上挂着一只汽灯。老李看了看,说:“来了。”我见那灯光越来越近,靠岸之后,有个人提着汽灯给我们打了一个信号,是我们约定好的。白天那个守门的年轻人跳上岸,看见我,说道:“这位爷,按规矩,先给钱,再上船。”老李忙迎合道:“行行行,东西都在这,你来看。”说着将他引往一旁,我对着黑暗里的老关亮了一下手电,老关立刻领着特务排冲上船去。那年轻人听见动静,回头一看,刚想说话,老李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同时把他的右臂折在身后,一脚踢在他腿窝子上,那年轻人便跪倒在我边上,我拔出枪指着他的头,说道:“不要出声不要动,动一动你就小命送。乖乖带我们进城,一根汗毛都少不了你的,要是耍花样,就拿你祭河。”那小子看起来很刚,其实是个软蛋,被我拿枪一指,头点的和小鸡啄木似的。此时老关在船上发来信号,船上已经完全控制了,我和老李压着那小子上了第一条船。
船队缓缓的开始行进,周围非常安静,只能听见船桨划水的声音,四周一片漆黑,只能看见远处县城里的灯火和鬼子巡逻部队的火把。随着时间慢慢过去,我们离县城越来越近,我心里非常紧张,拿枪的手都冒出了细汗。在进入护城河的地方有日军的一个关卡,我们躲在船舱里,那小子站在船头,用日语和鬼子在交流着什么,过了一会,船队又重新开始摇了起来,看来是那小子和鬼子沟通好了。我们一直沿着护城河摇摇晃晃,最后到了一个水关面前,只有一个门能进,两边都是看守的鬼子,灯火通明。那小子暗示我们不要说话,自己站在船头,一直在用日语和鬼子说着些什么,那些鬼子一边大笑,一边发出呼声。等过了水关,我问那小子:“你和鬼子说什么呢?”那小子说:”今晚本来是要给日军运送粮草的,我们手里有日军的命令,可以畅行无阻的进入城里。””你们这么干,就不怕鬼子知道了找你们麻烦?”那年轻人一笑,说道:“过了明天彭泽县还是姓国,有什么可怕?”我一听他这话,大惊,一把抓住他的领口,怒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那年轻人也不动怒,微笑道:“放开手,我们是一条战线上的战友。”我不信,这些混江湖的人非常狡猾,我用枪顶着他的下巴,说道:“再不说实话,老子给你开天窗。”那小子笑道:“这里到处都是日军,你们的任务是潜伏下来,待明天大部队发动总攻的时候,在城内策应进攻部队,像你们这样的部队一共有九支,分散在不同的地方,还要我说更多吗?”我心里极火,感觉好像什么秘密被别人知道了,但是又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感觉。我打心眼里肯定这个年轻人不是好人,但是他说的这么准,难道真的是有人泄密?那刚才过鬼子关卡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和鬼子说呢,那种环境下,这几船人在水里根本不是鬼子的对手啊。突然,那小子趁我不注意,一把抢走了我的枪,我都没反应过来他是怎么做到的,枪口已经顶在我脑门上了,同时一把匕首按在老李的脖子上。我惊呆了,顿时感觉要完蛋,那一瞬间我都想抱着这个年轻人滚下河拼个你死我活算了。那年轻人还是笑着,说道:“想都不要想,你在快也没我的子弹快。我说了,我们是一条战线上的战友。明天的总攻很重要,出不得半点差错,所以不要再怀疑我了。”说完,他把枪从我脑袋上移开,在手上转了一圈,还给我,匕首也离开了老李的脖子。我的心还没平复下来,愤怒,疑惑,意外各种感觉填满了我的胸口。但是那年轻人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我就听见船外有日军的问话声,那小子从船舱钻出去,用日语回答了几句,那边的日军才离开。
就这样憋了一肚子疑问来到白天来过的这个宅子。此时我才知道这是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我们带进来的人被安排在中间一进的三个房间里。那年轻人带着我去见梁三刀。
还是白天那个花厅,只不过梁三刀换了一身黑色的中山装,胸口别着一枚青天白日徽,我差点没认出来。我一看他这副打扮,心里瞬间明白了他是什么人,他就是和在军校里抓我们同学的那批人是一伙的,我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但是这帮人权力极大。梁三刀看我脸上阴晴不定,说道:“看你的表情,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了,至少是和我们接触过。你过来。”他说话很严肃,也很清楚,不紧不慢,和白天那个二流子模样的人判若两人。我走近他,这才发现他手边放了一份地图模样的东西。“这是我们搞到的日军在彭泽县城内部的布防图,我们现在在这个位置,这张图你拿着,明天主力部队攻克外围阵地后,你们连立刻占领伊尔曼舞厅和电报局这两处地方,这两个地方都是三层的钢筋洋灰楼,非常的坚固,而且都位于主干道十字路口。你们务必在半个小时之内拿下,这是城里西区的唯一制高点,占领之后,一定要守住。”我心里有点不爽,说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命令?我怎么知道你是谁?”梁三刀楞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和他说话,嘴角抽动了一下,说道:“小伙子,你是第一个敢这么和我说话的人,好,我就让你知道你为什么要听我的。你跟我来。”说着他起身往后走去,绕过一个屏风,里面是一间书房,进了书房,他关上门。在一边的书架上拨弄了一会,那书架突然朝两边移开,露出一个门大小的口子,我看的目瞪口呆,梁三刀朝我挥挥手,我跟着他进去,里面是一架铁楼梯,墙壁上挂着汽灯。我们沿着铁楼梯一路向下,又转了一个弯,赫然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片繁忙的景象。
这下面有一个类似于作战指挥室一样的房间,房间正中间放着一个沙盒,里面是彭泽县及外围的缩略模型,此时上面已经用不同的小旗子标注了。沙盒左边是一个长条会议桌,现在上面摆着各种电台和通讯设备,沙盒右边是几张办公桌拼凑在一起的,上面是各种图纸一样的东西。所有人都穿着蓝色或者黑色的中山装,胸口都别着国徽,都在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几乎没有人说话,交流也是非常快速轻声的。我惊讶的说不话来,内心已经完全被震撼了。我现在明白那个年轻人说的,我们是同一条战线上的战友是什么意思了。两三刀走到一台电话前,拿起电话,说了几句什么,然后用手指了指我,我急忙走过去,他把话筒递给我,,话筒里传来一阵彭善师长的声音:“是王连长吗?我是彭善。”我吓的一抖,赶紧立正站好,说道:“报告师长,我是王近真。”“你要完全服从梁长官的命令,不得有误。”“是!”说完那边电话就挂了。梁三刀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问道:“还有问题吗?”我赶紧立正站好,说道:“报告长官,没有。”“那好,你去吧。”“是!”说完我就往楼梯走去,刚走到楼梯旁边,梁三刀叫住我:‘’王连长,今天你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嗯?”我马上反应过来他这是要我保密,急忙说道:“是!”
我三步并着两步跳上楼梯,回到房间,书桌前坐着一个人,一动也不动,差点把我吓死。那是带我们进来的年轻人,他看见我的模样有点想笑,说道:‘’你的战友在外面等你。”我看他坐在黑暗里,也不开灯,像个鬼魅一样,吓的我半死。我心里扑通扑通跳的厉害,然而又不能说什么只好默默的在心里骂了一句,朝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