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王宁府。
二十六人手持长剑,立于院中。而院外已被重兵层层围住,王丁身为太尉府兵曹掾本就主管兵事,调派兵马自然不在话下。
“郭封!我知你平日自诩侠义,圈养门客,不守法度。但你今天带人公然闯入我府上,是不是太目中无人了!你意欲何为?”
王丁被甲兵簇拥着,有恃无恐、底气十足地质问道。
“王兵曹,我意欲何为?那就要问问你儿子干了什么好事了。我兄剧孟现在何处?还有,我兄剧孟有一妻罗箐,是不是被他掳到这来了,快把人交出来!”
“没错!快把人交出来!”
王丁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说道:“宁儿,你过来!此事可属实?”
“爹,你别听他胡说。罗箐根本就不是那剧孟的妻子!他们还没成婚呢!”王宁躲在甲士身后,振振有词道。
郭封道:“虽未成婚,但罗父已将其女许配给我兄弟。二人六礼已行至请期,罗箐现在已经是剧家人了。废话少说,快把人交出来。王兵曹既知我郭某人不尊法度,那也一定明白我可什么都干的出来!”
“爹,怕他做甚!他们只有二十多人,我们有甲士五百,杀了他们便是!”
“住嘴!我平日怎么给你说的,让你收敛点、收敛点,你偏不听!你呀!你呀!早晚死在女人身上。人呢?是不是你抓的,快给我放了。以后给我少惹事!”
王丁虽然平日里鱼肉百姓、违法乱纪、拉帮结派的事也不少做,但他都是暗着做,绝不会放到明面上来,更不会落人口舌。若没有这份觉悟,凭他微末的出身,也断不会做到今天的位置。但他这个宝贝儿子可就大不相同了,经常干些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的事,搞得人尽皆知。为这事,王丁不知教育过他多少次了,让他收敛点,可他偏不听,这下又惹出事来了。
“人.......我...恐怕放不了了......”王宁支支吾吾说道。
王丁呵斥道:“到底怎么回事?人呢?”
“人...死了......那个剧孟正是那个送信之人。”王宁贴耳回道。
王丁眼神一转,若有所思问道:“此事旁人知道吗?”
王宁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刘谟,回过神来正对上王丁地目光,欲言又止道:“儿子事情做得隐秘,知情的人都已经处理好了。”
“如此甚好!那个女人呢?快把她交给他们,打发他们走。这事最好不要闹大。”
“我...昨天我好说歹说要她从我,可她就是不从,最后一头撞在墙上。”王宁吞吐道:“等我去看时,已经没了气息。”
原来罗箐性子坚贞,不愿受辱,昨天已经自尽了。
郭封听到罗箐已死,顿时怒不可遏:“王宁,你个登徒子,拿命来!”
王宁躲在王丁身后,窃窃私语道:“爹,这郭封平日里就尽找我们麻烦,今天不如趁机杀了他,更何况若是泄露了今日我们派人劫杀边军使者的事,岂不是......”
“我们行事机密,剧孟也已身死,料想这郭封应该不知道此事。”
“那也杀了他,我们有五百人呢,怕他干嘛!人言郭封一诺,纵死不忘。他若是铁定心杀我,那我......儿子不想死呀!”
王丁看着儿子躲在自己身后,顿时心生不忍,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不就死了个人嘛,好好安抚他们一下,给个台阶下也就算了,自己有五百甲士,量他们也不敢怎样。
于是命人将罗箐的尸体抬来,说道:“郭封,人死不能复生。你看在我儿还小不懂事的面上,就算了吧。罗姑娘我会派人好生安葬的。你兄弟处,我也会派人送去重金安抚。你看如何?”
说着,又命下人取来十金送与郭封,想着这郭封也该知足了。
可郭封又岂是贪财之人,况且他与剧孟又情同手足,岂会就这么算了!
“王丁!你当我郭封是什么人!又当我兄弟是什么人!贪生怕死之徒吗?就是赔上我这条命,王宁也必须死。”
王丁捋了捋小胡子,顿时变了脸色,没想到郭封这么不识抬举。
“哼!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来人,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郭兄,我们怎么办?”眼见对方对了杀机,免不得是一场恶战。若是不动点脑子,只凭蛮力怕是人不但杀不了,自己这帮人还要交待在这。
“跟他们拼了!”
“对!跟他们拼了!为剧兄报杀妻之仇!”众人异口同声道。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秦汉时代,无论贵贱,皆慕侠成风。他们“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信守然诺,万死不辞。”可以说游侠是秦汉社会一个特殊的群体,某个人被称为“侠”,不靠所操职业,也不靠财富的多寡,而是靠其特殊的行为和所秉持的精神,遗世独立,睤睨万物。
现在,刘谟身处其中,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种氛围。二十多人面对五百甲士,怎么着也该有几分胆惧。可至郭封以下,从他们的眼神中却看不到这种东西,似乎他们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样。
刘谟对他们感到深深地敬意,但五百全副武的甲士对二十六个人,打起来无异于是一场屠杀。即便侠气再重,剑术再高,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