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学之争历来以久,余向学学之日亦常思今古之别。亦欲择一家之言而从之,”郑玄说到此,似乎又想起自己少年时求学的情景,继而说道:“然异端纷纭,互相诡激,遂令经有数家,家有数说,章句多者或乃百余万言,学徒劳而少功,后生疑而莫正。”
“今学守今学门户,古学守古学门户,今学以古学为变乱师法,古学以今学为‘党同妒真’,相攻若仇,不相混合。余困扰不已,竟不知何家何言为正本!”
说到此,郑玄拿起来不同版本各式书籍苦笑说道:“先贤贾逵、马融注《周礼》、《左传》,不用今说;何休注《公羊传》,亦不引《周礼》一字。值此情况,让我等求学之人如之奈何?”
“正值烦闷之际,吾于偶然之间读许慎《五经异义》。其中分今文说、古文说甚晰。于是我想若尽如此分别,则传至后世,今古文不相杂厕,开卷可瞭然矣。岂不美哉?
故而余辞去乡间吏职,入太学授业。投与第五元先博士门下,学习《京氏易》、《公羊春秋》、《三统历》、《九章算术》等,俱达到了通晓的程度,此皆为今文经学派筹。后又从东郡张恭祖学习《周官》、《礼记》、《左氏春秋》、《韩诗》、《古文尚书》等书,其中除《礼记》和《韩诗》外,均为古文经学派筹。又从陈球受业,学习了《律令》。
及到壮年,反而愈发觉得知识浅薄。故而离开故国,西入关中,拜与先师马融门下,终得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及至今日,我只有一个愿望,那便是希望能在死去之前能够兼采古今,择善而从,注遍群经。以期让后来人少走些弯路。”
“吾愿足矣!”郑玄说到此,眼神中有几分憧憬,同时却也有几分疲惫。
底下诸生以及台上众博士连同马日磾、蔡邕听了也都是若有所思,似有崇敬、似有怀疑、似有期待。
刘谟没有这些许复杂的感想,只是感到郑玄是一个有情怀的大师。
博学多才的人有很多,但似郑玄这般可谓是已经处在学术泰斗的地位,却还身体力行去做些实事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遍注群书,多么遥不可及的目标!他明明知道这是个多么大的工程,却还一直去做。一句“我死之前”,我不知承载了多少的精力,多少的感叹。
“与此,我望不要只专守一师之说,只尊一家之言,而是博学多师,兼收并蓄。方能明白其中真谛。”郑玄似在教导自己的后辈一般说道。
“余家旧贫,不为父母昆弟所容,去厮役之吏,游学周秦之都,往来幽并兖豫之域,处逸大儒,得意者咸从捧手,有所授焉。遇阉尹擅埶,坐党禁锢,十有四年。年过四十,乃归供养,假田播殖,以娱朝夕。
“吾自忖度,无任于此;但念述先圣之元意,思整百家之不齐,亦庶几以竭吾才,故闻命罔从。回望此生,唏嘘不已。”
“望诸生皆能潜修学道,莫蹉跎这些许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