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也立着幅碑刻诗,题的是:
“辨见还参柏,
徵心欲剥焦。”
顾柷记得这棵树。
这株古树长得很奇,下面是两个树根,上面则是一个树千,形成一个倒置的“V形”。
顾柷盯着这棵树看了少顷,又转过身去看携刻着“静谷”二字的匾牌,背面果然还书着“云窦”二字。
两面都携了诗,“静谷”那一面题的是:
“胜赏寄云岩万象总输奇秀,
清阴留竹柏四时不改茏葱。”
“云窦”那一方却是:
“月地云阶别向华林开静境,
屏山镜水时从芳径探幽踪。”
正对着“静谷”的,是一座名叫“荷风惠露”四柱翘檐亭,亭门上题的是:
“会心多野趣,
契理谢言诠。”
顾柷看了一回,就又往里走去。
他记得这儿,这儿是一座小型园林,里面正殿叫“春藕斋”,东厢是“松涛斋”,西厢叫“纯一斋”。
“春藕斋”题的是:
“即时既多美,
托好常有因。”
“松涛斋”上是:
“林薄浓阴藏别院
汀州新水涨前津。”
“纯一斋”上道:
“烟景满前供妙墨
芳洲随处引清游。”
顾柷看了一看,心道,这儿倒同现代一样,写得都是些没头没脑的虚话,细看都是歌功颂德的道理,好没意思。
“春藕斋”旁还有两处景致,一个叫“虚白室”,一个叫“爱翠楼”。
“虚白室”门有题:
“连林新绿间旧绿,
入户泉音复鸟音。”
“爱翠楼”上题的却是:
“景向淡中宜藻缋,
山从老处见精神。”
顾柷念了一遍,暗道这两处的诗联要换一换就应景了。
走到这里,顾柷忽然脚步一软,吴仁仁忙上前扶住了他。
顾柷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二人在“爱翠楼”的石台上稍事歇息后,又下得假山,从书有“芝径缭而曲,云林秀以重”的门出来,迎风便见到了“海”。
顾柷在心里给它换了个称呼,是了,它本来就应该被叫作“三海”、“西苑”或是“太液池”的。
这时吴仁仁又趋身上前,口中道着这里风大,劝着顾柷去屋里歇息。
顾柷却摇了摇头,往不远的一座汉白玉石铺成的“金鳌玉蝀桥”走去。
桥基上亦有题曰:
“绣豰纹开环月珥,
锦澜漪皱焕霞标。”
走过这座桥,便是古今闻名的“瀛台”。
“静谷”具有山野风味,而“瀛台”则纯是宫廷式样。
顾柷从北面进入,一鼓作气地一直走到最南端。
他边走边看边在心里默念:
“中轴上依次是翔鸾阁、涵元门、涵元殿、香扆殿,蓬莱阁、迎熏亭;”
“西路依次是瑞曜楼、庆云殿、绮思楼、兰室、湛虚楼、漱芳园、长春书屋、怀抱爽、音克谐;”
“东路从北向南依次是祥辉楼、景星殿、添韵楼、虚舟、春明楼、随安堂、补桐楼,再东为镜光亭、牣鱼亭和待月轩……”
这群古建筑,廊柱都是朱红色,檐上绘着各式彩绘,飞檐琉瓦,挺拔突兀,屋脊上饰有兽头等物。
这里的诗联题得大同小异,都是类似涵元殿前,“精一遂成千古治,执中业裕万年基”这样的吉祥话。
顾柷走马观花,竟无一处驻足细看。
他亦步亦趋,很快就从“牣鱼亭”绕至了“翔鸾阁”。
顾柷知道这时该出去了,却忽然有些依依不舍起来。
这些古物让他越看越新,从“新”里还看出了些现代的“旧”来。
就是这点子微妙的“旧意”,教顾柷心绪万千。
他既恨不能一下子宣布他所知道的“新”,又憎不敢一时间改了他所踯躅的“旧”。
就在顾柷于“翔鸾阁”前逡巡时,阁前那一排倒座房内,忽然传来一记细微的响动声。
吴仁仁旋即一惊,刚要扬声往阁外喊进人来,就被顾柷抬手拦下了。
吴仁仁皱起眉头,方想出言相劝,就见小皇帝笑嘻嘻地附上了自己的耳朵,压低了声音道,
“仁仁,朕听着,那房里待的,好像是两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