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锡明生了一副古代史书里所描写的标准武将身材,魁梧健壮,虎背熊腰。
即使单膝跪于人前,依旧身姿挺拔、气势刚健。
形似林中苍松,神如晴空骄阳。
更与屋外伏在满是干雪冰粒的地面上瑟瑟发抖的仓惶二女产生鲜明对比。
“是,不知陛下召末将前来所为何事?”
顾柷上下打量了彭锡明一眼,用尽量平缓的语气道,
“朕在瀛台中偶然发现了两只‘母腐鼠’,正愁不知该如何处置呢。”
彭锡明抱拳回道,
“陛下,劾‘鼠’掠治,讯鞫论报,乃狱吏之责,实非末将之职。”
顾柷笑了笑,道,
“彭卿是不愿效仿‘张汤械鼠’么。”
“末将以为,陛下既已得‘嵩山万岁之声’,又何必事事学于汉武帝呢?”
顾柷皱了下眉,觉得彭锡明的话音有些不对。
虽说古人委婉,但这措辞怎么听都不像是在有心为二女求情啊。
“是啊,朕想起来了,”
顾柷又拿出他特有的二代作派,姿态中带上了些潇洒的不耐烦,
“彭卿的‘万寿节’贺礼,正是一幅‘巉岩幽山’呢。”
“郭熙名作得之不易,彭卿真是好大手笔。”
彭锡明不卑不亢地答道,
“末将素信道教,于佛法上并无深研,原想手抄一卷《观经四帖疏,又恐诚心未及,有碍天缘,故而转以郭淳夫之作敬上。”
顾柷心念一动,笑道,“彭卿大方。”
“只是近来诸事繁琐,朕尚不及细赏彭卿所赠之画,不知彭卿可愿为朕一解郭熙画意?”
彭锡明顿了一顿,道,
“陛下可见那画中山木?”
“可见。”
“郭淳夫画蕴之深,观其山木形象则尽可得之。”
“哦?”
“山间幽谷,高寒惨淡,虽有浩渺之气直与天接,但上有岫峦峰峤虎踞龙盘,下临千丈绝涧林梢丛丛,木生其间而无以为用,实殊可惜也。”
顾柷看看认真释画的彭锡明,又看看屋外伏地凛凓的二女,心中评价道,此人却有些意思。
若非天生一副铁石心肠,就是原本便对皇家阴私一清二楚,今日是趁着安懋有失势之险,借机邀名射利来了。
顾柷在心里给彭锡明的脸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打完之后又起了逗弄的心思,便一本正经地回道,
“彭卿既信道教,自应熟读《庄子,知道山社之树皆散木,为舟则沉,为棺则腐,为器则毁,为户则樠,为柱则蠹,是以不材之木,无所可用,故能若是之寿。”
“彭卿既论郭熙之作,理当细品画中‘万壑争流’、‘山川远势’之景,何必谬纠于不材山木,白白枉费了一片雅赠心思?”
彭锡明微微低了下头。
这记头低得很有技巧性,他头虽往下低去,脖颈却是梗着的,这条梗着的颈子成功地把他挺直的脊梁给凸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