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传又云:‘治定功成,礼乐乃兴’,礼乐乃圣人之所乐,帝王之所教也,既为帝王德操,臣又如何敢答陛下这一问呢?”
顾柷盯着安懋因俯身而前倾的冠帽看了片刻,心道,
这家伙言谈倒是了得,说着普通话还能带着一种天生的古韵,的确不像是现代人能刻意伪装出来的。
顾柷笑了一笑,追问道,
“那太傅以为朕的歌词作得如何?”
“臣不好答。”
顾柷挑了下眉,
“哦?太傅为何不好答?”
“古人云:‘歌以咏怀’,臣不知陛下所歌何人,所咏何怀,故而不能答也。”
顾柷笑了一下,同网文里所有时空的穿越者一样厚颜无耻地做了一回文抄公,
“此戏名为《衣冠风流,朕方才唱的这一段,正是桓温带兵入朝,谢安向褚太后主动请缨,与王坦之去新亭拜迎桓温的故事。”
顾柷又笑了一下,这回的笑是真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这一出还不是这折戏里顶好的,不过顶好的一段由朕唱来也不合适。”
“所以太傅说不知朕所歌何志,也是情有可原啊。”
安懋直起了身,看向天子的目光锐利如炬,
“陛下谱戏,犹如成王作《颂,虽不知陛下志其所哉,但臣等闻之,无不谓战战恓惶,唯恐有负陛下善守善终之愿也。”
顾柷被这目光刺了一下,心中又冒出一句十分不雅的京骂。
朕刚才唱的不是桓温和谢安的那档子事儿吗?
怎么这家伙一下子就把节奏带到周成王头上了?
而且周成王作《颂,不是为了感慨昔年周文王无奈被商纣王囚于羑里,然后以此戒己,决心要励精图治吗?
顾柷的内心在崩溃地嘶吼:
现在这到底是在演哪个桥段?
是在演简文帝让桓温效仿周公,还是在演孝武帝让谢安不要效仿周公?
这里能不能有人给朕一句准话啊?
顾柷一边崩溃着,一边又试图用平静的语调来掩饰自己的崩溃,
“朕与周成王终究不同。”
安懋下意识地环视了一圈殿内四周立着的金吾卫,
“如何不同?”
顾柷被安懋的下意识反应逗笑了,暗道,这家伙的胆子也太小了,朕都特意选了“谢安新亭迎桓温”的戏段来唱了,他怎么还怕朕“壁后置人”下黑手呢?
莫非是觉得这大盛天子的心胸尚不及桓宣武么?
“朕崇儒礼佛,而成王何敬哉?”
“即有礼乐之兴,亦是受政周公,祀戎皆柄于他人,而成王坐享其成,如何能比得朕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