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雨霁从灶房那边端来热气腾腾的茶水时，喝茶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吹了灯，搬来小板凳坐在床边，怔怔的趴在床沿看着黑暗中睡熟的父亲，良久之后终于传来他希翼的呢喃：“一定会好起来的。”

…………

白日里，小镇如夜伏昼出的野兽苏醒，当街上的行人从最初时的三三两两到后面接踵摩肩，热闹也就这样开始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各家各户都走上了街头，街边的小贩也都是一副好眼色，连绵的铺子，从街这头摆到了镇那头，就连镇口的位置也有一些穷苦的樵夫，猎户售卖着自家货物，好让自己能有钱买两件防寒的新衣送给家中老婆孩子。

破旧的小院里，李雨霁烧了壶热水，用冷水兑了一下，慢慢的端到床边，细心的为他爹擦拭身上。

天太冷了，没法洗澡，只能简单的擦拭一下，擦着那骨瘦嶙峋的背部，李雨霁眼眶微微发红。

擦拭完身体后，他的手抚上了他爹的额头，声音有些沙沙的：“爹，冷不冷？”

瘦弱的中年人慈爱的看着男孩，又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男孩的的脑袋，只是摇头。

男人转过视线看了看紧闭的木窗，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今天的雪下得大不大，你把窗开开，我瞧瞧”

李雨霁双手环抱着水盆，面色有些为难，“刘叔说你不能受一点寒气。”

“没事的，我就看一会，就一会”男子依旧看着窗，神色恍惚。

李雨霁最终还是推开了窗，天色灰蒙蒙的，窗外依旧飘着鹅毛大雪，还渐渐夹杂了些蒙蒙细雨，街道上热闹的叫喊声远远传来。

男人突然转头望向男孩，神色飘忽，又似乎直直跳过了男孩在看虚无缥缈的远方，“雨霁，你今天去你刘叔家吃饭吧”

李雨霁摇摇头，“我想陪着你”

男人眼神渐渐凝聚：“去吧，这大过年的，你陪着我这病痨子干嘛，出去转转，沾沾喜气，没准我就好了呢。”

李雨霁脸上绽出一些笑意，猛的点了点头，端着水盆出去了。

男人眼睛静静看着离去的背影，似乎要将这画面永记心头，最终他微闭上眼睛，一滴眼泪漫了出来，好半天屋里终于传出了他低声的呢喃：“好大的雪啊，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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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李雨霁给他爹喂了些小米粥，他爹也是难得的吃了半碗，面色都有了些好转，他觉着这是个好兆头，终于在拗不过他爹的催促下，拿着他爹准备的东西开心的出了门。

刘一守家也是忙中偷闲，上午看病的也是不少，不过到得晚间便闲适起来，刘一守家中也没多少人丁，只有一双儿女，儿子的叫刘小海，年纪比李雨霁小两岁，小的叫刘小芋，还是个刚会走路的娃娃。

饭间，李雨霁拿出父亲准备的包袱，说了些吉利话，无非也是“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大吉大利”这些中规中矩的，就这也还闹了个笑话

因为那个叫刘小海的同龄人有些好笑的说了句：“雨霁，你这话说的有些不厚道啊，咱们生意兴隆，不就是街坊邻里多生病吗。”弄的李雨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羞愧难当。

刘一守接过包袱，却是没有打开，就连儿子好奇的问了下都被严厉的眼神吓得住了嘴。

他只是招呼李雨霁吃饭，还说过一阵可以来他这里帮忙，当个小伙计，这可让刘夫人直直的看了他好几眼，要知道他们家可算不上什么大药铺，没多少闲钱请帮工，不过看着丈夫递过来的眼色她也没有多问。

吃过饭，李雨霁站起身低声说道：“刘叔，我爹一个人在家，手脚不方便，我先回去啦？”

刘一守点了点头，掏出一个喜庆的红色袋子，“大吉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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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雨霁出了门，外面天空中雪不再飘，雨也不再下了，不过天更加阴沉沉了，因为天……黑了……。

回到院子，屋内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火盆也不再那么温暖，很安静，像死了般安静，李雨霁心里一惊，急忙向床上摸去，……入手冰凉……。

他缓缓坐在地上，手脚不住的颤抖，他的手臂死死的捂住眼睛，嘴中传来阵阵呜咽，随后又是嚎啕大哭，面上早已是泪流满面。

这一年他七岁。

刘家铺子里，刘一守提起一壶茶慢慢的倒入杯中。捻起茶杯左摇右晃，面色神色复杂，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旁边的刘夫人却是躬身上前：“老爷，这茶凉了，别喝了吧”

刘一守却是猛的举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