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遥,何曰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
纸张上的诗词几乎每一首都只有一两句,并无一首完整,但哪怕就是这一两句,也当真让人深叹。
“先生可是背井离乡?”宁青感觉到了其中的某些愁绪,不由开口问道。
“背井离乡?”乐闲皱起眉头还未回答之际,宁蛙石的声音便又冒了出来,“先生不是乐家的人吗?听翁翁说我们两家过往还有联姻呢!”
已然家道中落的乐家?是了,先生姓乐。宁青这才反应过来,家中并无人跟她说这些东西,故而她只知道来了个投靠的先生,并不知道其中背后之事。
那便不是背井离乡,而是寄人篱下举目无亲之感?一念及此,她看向乐闲的目光之中便带上了几分同情。
这个年纪的女子,心底最是柔软。
迎着望向自己的两道目光,感叹自己忘了诗词这一茬的乐闲苦笑一声,解释道:“闲来无事写的,只不过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而已。”
“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宁青微微蹙眉,似乎想起了什么,那些个一同游玩时,总喜欢在自己面前忧国忧民,展示自身才华的大家子弟们,实际上不都是如此吗。
她原以为这位先生只不过是在医术有些功底,愿意教宁蛙石兵法的谦逊良善之人,现在才知道其竟然在诗词一道之上有如此才华?实际上她本就不喜欢那些个平日里总是相邀的大家子弟,只是因为家族交好而不得已为之罢了,而这种不喜欢的感觉源自何处她并说不上来。
可现在,面前这位乐先生这用作解释的一句,当真是说到了自己的心坎当中。都是一些没有经历过大事的年轻人,在家中优厚的养着,哪里来的如此多愁绪?岂不就是“强说愁”三字而已?
可先生呢?有这样一番才华,别说在平阳城,就算是在京都都定当自有一番天地!哪里用得着在他们这一隅之地当个教书先生来谋生?
对了,乐家……那么意思是这位乐先生只是因为守孝三年而不得已偏安一隅?
大概……也只有如此遭遇,才能拥有这样的“愁绪”吧……
不过说回来,要是这一句诗词一出,当真能让那些“才子们”无地自容!
这才是真正的才子!
一念及此,宁青陡然站了起来,随身着长裙,但还是一撩裙摆,轻轻颔首,对着乐闲郑重的行了一道学生之礼,“今日方知先生如此大才,请受小女子一礼。”
……怎么就大才了?乐闲一脸蛋疼,都怪自己嘴欠,念什么诗!这种习惯在后世还好,现在这个世界里当真要不得,会被人当真!
看着乐闲没说话,宁家小姐轻咬嘴唇再次开口,“之前不知先生之才,却以家弟之事威胁先生,学生知错,若是先生不愿教医术,学生便不再强求。”
不强求?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一直半蹲着自称学生拘礼不起来,我……还能真的拒绝你不成?
罢了,学就学吧,我这些理论提出来,她还不愿不愿意学还是个问题……
乐闲点点头说道:“跟我学医,我之医术与他人不同,你要有这方面的准备。”
宁青听闻嘴角上扬,抬头看了乐闲一眼,然后低头轻点。
这一瞬间,她想到了纸上最后那一句,不甚工整,但却是最触动自己的那句……大概勉强算的上是词的句子。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