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了烤肉,猎手们开始整理装备。无非就是用兽皮裹上数日的干粮背在肩头,在包袱的间隙里插好自己打磨的长矛。
在贫瘠而荒芜的冻土荒原里行进捕猎,运气不好的话可能一连几天都遇不到猎物。女人们担心自己的男人一去不返,纷纷上前拥抱他们,亲吻他们,用眼泪擦拭他们的双颊,向上天祈求这一行平安归来。
时近正午,没有一片云絮的天空,被阳光照耀得熠熠生辉,仿佛一枚巨大的冰蓝宝石。
阳光也如火焰一般晒在每个人的身上。勇士们将皮衣的兜帽罩在头顶,跟随少典氏主君雄向远方进发。
有四个猎手抬着一架骨制的滑竿,萨满霊端坐在上面,赤兽皮制成的长袍鲜红如血,她头顶祈福时戴的羽冠已经卸去,换上了骨珠串连成的珠帽。
十五岁的鸿走在姐姐身边,他早已从失望的阴霾中走出来了。父亲从来都不喜欢他,他也不会对父亲的欺骗太过介怀。
“姐姐,冻土荒原上的兔子,不就是那种兔子么?”
霊知道鸿所说的兔子。那还是鸿七八岁的时候,一个从东方鸱族八部乌恒部造访的萨满,曾带来一只雪白的小兔子送给鸿。
那只兔子只有巴掌大,十分娇小。浑身绒毛白皙如雪,一对红色的眼睛更分外可爱。鸿非常喜欢这只小兔子,并给它起名朱宣,养了三日,日日抱着朱宣睡觉。
但很不幸,三日之后当这名叫做玄霄的萨满走后,父亲雄就把那只小兔子剥皮拆骨给吃了。鸿为此大哭,从而挨了父亲雄的毒打。他越哭,父亲打得越凶,直打得他满脸是血,即便身为萨满的霊冲上去掩护弟弟,也挨了父亲几拳,痛得她几乎爬不起来。
那时她就知道父亲有多恨弟弟,也知道自己须用一生来保护弟弟。此时,听到弟弟的疑惑,她温柔地笑了,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温柔,湖水一般映向鸿,“冻土荒原的兔子很大,不吃草,是吃肉的。所以你要跟在我身边,不要被它们偷袭了!”
“是,姐姐!”鸿搔着后脑勺笑说。
忽然,他肩头被猛的一拍,扭头看去,却是氏族里的少年弃。
“喂,鸿,你拿的是个什么东西?”这个有着狭长脸孔貌似杂色豺的少年,用尖利的声音笑道。霊忍不住皱了皱眉眉头——这孩子不论相貌还是声音都好似杂色豺,给人一种聒噪烦扰之感。
鸿却没有在意,看看手中那把武器——一根牛筋拴住粗壮树枝两端的简单工具,摇了摇头,“我还没给它起名字。”
“这东西能干啥?”弃的语气里充满了嘲笑,用力拍拍鸿的肩膀,看到对方疼得呲牙咧嘴,顿时满意地笑道,“你小子个子矮力气小,连长矛都投不动,出来打猎就是喂野兽的吧。哈哈,你这呆脑子,想靠这个古怪东西防身?你还不如死掉算了。听说野兽吃人可是从脚吃你,那疼你忍不住的!”
“滚!”霊顾不得萨满的身份,厉声呵斥弃,湖蓝色的眼睛里仿佛有风云旋转。
弃知道萨满眼中的风云,是消散法力的征兆。一旦霊对他施咒,在猎场上他将失去庇佑,成为最危险的那个。
好汉不吃眼前亏。弃连忙赔笑,点头哈腰地连说“好好好好”,忙不迭地逃远了。
霊松了一口气。她也怕自己一时忍不住恶念对弃发起攻击。现在正是狩猎的紧要时节,此举会惹怒父亲,更会让鸿受到牵连。
看似高高在上的萨满,却连自己的弟弟都无法保护。霊有时也痛恨这样软弱无能的自己。
“姐姐。”忽然,鸿抬起头对霊笑了起来。
“怎么了?”霊被他拉回神来,疑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