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面无表情地听着,一动也不动,显得暮气沉沉,好像很苍老。
其实他并不老,不仅不老,还很年轻,这一年,他才二十岁。自从当上皇帝,他每天都过着心力交瘁的日子。朝政不稳、天灾水祸、四处叛乱,加上金兵不停侵犯,崇祯面对的烦恼无穷无尽。
唉,这个千疮百孔的帝国,朕能把它修补好吗?
当马世龙在下面启奏的时候,崇祯根本没有听进去。但是最后一句话,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来,杀气腾腾地怒道:“末日要来……你是诅咒朕的江山要亡吗?”
满朝百官吓得慌忙跪下,瑟瑟发抖。
马世龙磕着头道:“臣该死。但臣是据实以报,并无诽谤国家之心。”
几名文臣阴阳怪气地说道:“哼,话是从你嘴里说的,必定也是袁崇焕写在信里的。证据确凿,请皇上将大逆不道的马世龙和袁崇焕,立即捉拿,严刑处置。”
朝上倒有一半大臣随声附和。
崇祯大喝一声之后,感到胸口的闷气去了不少,人也清醒了很多。
他知道山海关是京师的最后一道屏障,马世龙镇守山海关,轻易不能降罪。袁崇焕更是统帅宁锦两城,和金兵正面交锋,如果军心动荡,金兵就会趁隙长驱直入。
他摆了摆手道:“不要吵了,这都是无知愚民流言,听听而已,当不了真的。”
坐回龙椅之后,他看着身旁的两幅画,渐渐又觉得心烦气躁,那团乌云就像压着他心头的巨石,越来越大,越来越重。
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我?大明朝竟要亡在朕的手上吗?
不,不行。就算真是老天要对付我,我也要和他斗一斗!
“马世龙听着,奉朕口谕。命袁督师从严法令,先将作法的道士和尚尽数斩了。尽快查明妖云真相,每日书信上报朝廷。不奉军令和逃跑的官兵,百姓也一样,一律砍下首级,挂在城楼四围,以儆效尤。”
“……另外,赐袁督师尚方宝剑,若有阴奉阳违的将领,无论多大官儿,就地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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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岛,位于鸭绿江口,是大明与朝鲜相接之地。
这天,在距离本岛以东,二十余里的一处无名山谷中,两队人马正在厮杀,杀声震天。
毛承禄骑在马上,在后掠阵。心里正懊恼不已。
毛承禄是镇守皮岛统帅“征虏前将军”毛文龙的儿子,他本来是奉命押送物资,前去给驻扎在铁山的一支前哨军队,顺便在路上练练兵。结果回岛途中遇上了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一队金兵。
他看这支金兵队伍不着军服,面带疲色,猜想是走错了方向的逃兵。而且人数只有一二百人,自己的部队是对方两倍有余,也就顾不得排兵布阵,直接上前冲杀。
谁知这些金兵异常勇猛,个个不要命地砍杀过来,毛承禄前锋军登时乱了阵脚,接二连三被立斩于地,转眼间,数十具尸首堆成了小山。
毛承禄看着军队乱作一团,进又进不了,退又不能退。他大喝一声:“让开路来。”
明军分开一条小路,毛承禄拍马冲到阵前,大刀一挥,砍下了前面金兵的右臂。那金兵虽然断了一只手,却十分凶狠,猛地跳起,想把毛承禄拉下马来。
毛承禄匆忙中,左手拔出靴子里的匕首,刺穿了金兵的喉咙。但他的马受了惊吓,前撅后踢,毛承禄差点被甩下来。两侧明兵更加大乱,开始纷纷后退。
就在这时,众人听到“呜呜呜”的刺耳哨声由远及近,一支响哨箭高高在空中飞来,“砰”一声急速插入地面,箭杆上的响哨兀自鸣个不停。
毛承禄大喜过望,高举刀子大喊道:“吴将军来了,援兵到了。大家稳住,稳住。”
蓦地听到远远有一人高声大喊:“大哥,我来帮你。”
金兵后面,忽然出现了三骑马,马蹄翻飞卷起滚滚尘土。
当先一匹高大威猛的青骢马,像箭一样疾驰而来。
马上是一个头戴笠盔,身着墨青色绣花锦袍的青年将军,浓眉朗目,器宇轩昂。披风迎风飘扬,似有千夫难挡之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