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儿悄悄追寻着军队里的那个身影,就算是披上甲胄,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最显眼的那个,一定是他。她看着他走出灏漫,若不是把守城门的士卒拦住她,她或许会这样远远的一直跟下去吧。乞儿十指相扣,在城门边为她的神祇衷心地祈祷
安雨铃即位一个月后,辰东王安措以清君侧之名谋反。在安措谋反的前些天早朝上,兵部尚书姜旻上书言安措手下将领违制,要求细查。这头一开,文官们纷纷站了出来,有说安措侵占土地建宫殿的,有说安措强抢民女的,有说安措对安雨铃出言不逊的......说什么的都有。反正就一条,这人有问题,要查。萧嫣悄悄打起盹,削藩之事势在必行,如今折腾一大堆无非是找个打架的名号,这群文官在背后跳腾半天,最终还得他们这些武将动手。
安盈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极力想把自己隐进人群里。结果吏部尚书谭盛好死不死来了一句,“十三殿下怎么看?”怎么看,他能怎么看?虽说先前安律一纸诏命将他就在京都,但他也是藩王,削完安措,下一个就是他,这点事他还是明白的。但是削藩之事势在必行,不可阻,也不能阻。
安雨铃一登基,便将朝中重要的位置全部换上自己的人。这时问他的意见,无外乎是想让他说出,“有问题就查,查出问题,就按律处置的话。”一是逼着他明确自己的立场,二也是对他的一种警告。他自然是站在安雨铃这边的,只是这种兜着圈子的说话方式无端让他觉得恶心。
安盈心里生出些厌恶之气,执着笏板上前道,“臣一介武夫,听不懂你们读书人在肠子里转了几夜放出来的...”他停了一会儿,不悦地改口道,“话。臣没有什么意见,一切都听陛下的。”
他这一番话,惹得萧嫣来了精神。是了,有话不好好说,一天到晚的暗示暗示。不过是稍微年长了些,真把自己当东西了。
“十三殿下转着圈子骂臣,话里话外的,是在护着辰东王吧。莫不是...”谭盛反问道。
莫不是个鬼哦,安盈心道,不过是骂两句开心下罢了。这又要挖个坑,等他生气失言,再顺便削他的蕃?真是恶心,相较而言,战场上的刀枪都变得美好起来。
“莫不是什么?我人在砚京,是能和他一起修宫殿,还是能跟他一起抢民女,倒是谭大人,昨天又取了一房姨太太吧,听说还是从夕佩楼赎来的。我劝大人回头去太医院开点药,补肾。”
“你!”谭盛给他一句戳到痛处,偏是这种事,又担心惹人笑话,恼羞也未敢成怒。
“好了好了,辰东王的事,就交由大理寺彻查。”安雨铃道,“阿盈回头你也去太医院开点药,清火。”
萧嫣轻笑出声,众人一齐望过去,萧嫣自知失态,忙掩面止笑。
大理寺查了半天,抓了辰东王府几个属臣。最后,又说要安措进京。安措很明白,削藩势在必行,他这一去,就别指望回来了。遂一拍桌子,杀了查案的官,挥师北上,清君侧去也。
临走前的一晚,他也没忘了那个小乞丐。他很好奇,像她这种人,食不果腹,居无定所。什么都买不起,什么都得不到,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幸福的笑容,就好像拥有一切那样。他观察了很久,想是她心中有所祈盼吧,而且深信自己会得到些什么。
真好,真令人嫉妒。
去见她的时候,他弄丢了一支金钗。那本是他母亲的东西,是母亲存在过的凭证之一。不过,那并非重要之物,毕竟,又不是他存在过的凭证。丢了,就丢了吧。
凉风穿过回廊,吹得纱幔高高扬起。校尉在院子里整顿队伍。安措一个人呆在书房里,烛火通明的屋子里虽说堆满了书,可感觉依旧空空荡荡的。安措无来由的地悲伤起来,金钗想是被那乞儿捡了去。唉,几乎所有的人都是自私的东西,只要自己过好了便是,不在别人受难时踩一脚,已经是难得的好人了,谁又会考虑着别人的心情,眼巴巴的把钗子送回来呢。
安措摊在椅子上,浅褐色的头发在椅背上散开,他觉得有些累,闭上眼睛养神。窗还开着,风吹了进来,带着些凉气。
“何人惜我命,何人怜我心。如若作白骨,何人记我名。”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晚风轻轻一卷,这句话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