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气回退的那一刻,真像是天崩地裂,四时颠转,不识人间为何。往年这时候,上官文若一定熟熟睡过去,将身心疲惫化作大梦一场,再醒来便会活蹦乱跳了。可现在显然不是睡觉的时候。
“师父?”上官文若绵软无力地向后仰去,迎接她的却只有空荡荡的一片。忽然一惊,再偏头看,祝子安已经倒在床边地上。
“嘘!”祝子安单手扒着床边,对她做了个手势,“你小点声,别让人知道我们好了。要是被那臭道士听见,他又要逼我出去。让师父先歇一会好不好?”祝子安说完,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一会儿?难不成就你现在这样子,还想着出去打?上官文若一撇嘴,白了他一眼。舒了口气,也不顾身上未消的余痛,麻利穿好衣服,翻身下床,将祝子安搀扶起来。
“看来你好多了嘛!”祝子安欣慰笑道。
待二人坐回床边,上官文若坚定不移望向祝子安,又道:“师父,不如你逃吧!”
祝子安如何也想不到这临阵退缩的话会从阿若口中说出。又听她解释道:“你只管逃你的,我自然有办法保清音观众人无事。”
“胡闹什么?你又不会武功,怎么保护大家?”
“这你就不要管了。”
这二人还在屋里想着对策,凌空,阴魂不散又传来暮烟的低沉声音,“祝子安,我暮烟诚心前来求教,一睹未来盟主风采,怎么,不肯赏这个面子吗?”
暮烟话音刚落,上官文若又提醒道:“师父不要听这些,他在激你。”
这个祝子安自然知道。不过自己待在屋里倒是没什么,就怕暮烟真的为难清音观其他人。
暮烟像是猜到了祝子安的心思,又道:“从现在开始,我每说一句话,若你不出来,我便杀清音观一人。”
“他说此话是真是假?”祝子安小声嘀咕着,腾地起身,与上官文若对视一眼。可单凭这一句话,是虚是实根本无法探清。
“师父救命!”门外果真传来莫时却的声音,尖厉凄切,应是受人胁迫。
祝子安心里着急,刚上前迈出一步,却被上官文若拉住衣袖,只听她道:“我有办法!”
上官文若松开祝子安,上前开门,做一口哨,一匹白马自白草丛中奔驰而来。众人被这气势吓到,纷纷后退。
“阿若,你要干什么?”祝子安大惊失色,慌张从屋内跑出。却见上官文若已翻身跃上白马,于皓月之下朗声高喝:“祝子安在此,你们尽管来追!”
数十根松针应是发自屋顶,却似从天而降,厉害万分,正对上官文若要害。祝子安还未回过神,脚下却下意识登了出去,惊险将松针拨去,回身落地,对上官文若急唤道:“阿若,别闹,快下来!”
上官文若可不是要跟他闹,非但不想下去,还一本正经朝祝子安递了只手,又道:“不如师父上来!”
祝子安正要犹豫,一抬头,又一发松针袭来,远处夜空一幽微蓝点逐渐逼近,想必是那位蓝姑娘赶到了。
“师父,快,来不及了!”上官文若又催他。
祝子安被逼无奈,跃上马背,单手执笛迎战,单手环住上官文若腰腹怕她坠下去。口中一声令下,那匹马便乖巧动身,冲破浓浓夜色向观外奔去。
暮烟上了年纪,眼神不好、腿脚不便,一时间落在后边。虽是落后,却也不急,沉稳唤过蓝儿,叫她将自己背上。那姑娘使出轻功,健步如飞,刚追出几步便已看到祝子安的马。
暮烟在蓝儿背上挥舞双伞,将径旁松树柏树的枝叶笔直削下,叶落针出,绵绵密密,似空中锦缎,朝祝子安席卷而去。
祝子安单用两指绕起竹笛,将其旋出,飞出的竹笛急速转动,如坚韧轮盘,将松针一根根卷进怀中,那锦缎也稀稀落落碎了一地。
拂袖收笛,祝子安搂过上官文若惶急道:“阿若,他们好像越来越近了。”
上官文若扭过身朝后扫了一眼,沉住气,拍拍身下的白马,爱抚道:“凌海,你再坚持一下,等到了断崖峰,我们就有救了!”
断崖峰?祝子安一怔。环顾一周,这条道的确是朝西面断崖雪阵去的。今日雪刚停,山上一定满是积雪,山路又崎岖难走,此时又是深夜……真是要多危险有多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