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请跟我来,我想可以找到在值班的管理员给您简单介绍一下。”纳尔夫同意道,“您应该知道,图书馆在皇城外的贵族区。准备马车恐怕来不及赶上城门关闭了,我们骑马前往吧。”
两位失踪人士依然是不见踪影,而奥菲莉亚和穆尔对于参观图书馆也是兴趣索然,告假回去休息了。只有乔安娜从女仕手中拿回了自己通常的装束,非常快速地换好了常服,与两位一同向帝国图书馆骑行。
“达格先生,我想让您知道,陛下很少像今天这样,将自己的真情实感流露出来。你们从伟大古龙那里接下这样艰难的任务,无私为大陆奉献的故事,一定对他触动很大。”纳尔夫一边将怀中的令牌交给皇城的守卫一边说道。哪怕是他这样众人皆知的人物,守卫在核对同行证件时依然毫不松懈。
“啊,如有不敬之意还请包涵——我真的没有看出来菲茨杰拉德陛下有任何的感情流露。”达格苦笑着说。
“不,我已经侍奉陛下接近三十年,可以看得出这确实是他发自肺腑之言。”将通行令装回口袋的纳尔夫重新催动坐骑,达格和乔安娜也很快跟上,“您知道帝国皇族的孩子是怎样成长的吗?从自己刚刚能够站立时,便要每天进行战斗的训练;在自己说出第一个字之后,就要开始无尽的学习。在孩子最需要父母的拥抱时,双亲却几乎从来不在身边,眼前只有严苛的教练和古板的宫廷教师。为了锻炼意志,训练后只有冷水澡可以洗;如果当天的功课没有完成,不论天气如何,都要罚跪到半夜,然后才能吃上第一餐的冷食。稍有懦弱的表现,可能就会被父母嫌弃,不要说皇位,连继承爵位的资格都可能被剥夺。而刚刚成年,几乎就要面临兄弟姐妹之间的互相残杀。在这样的环境中,自己的一言一行都需要算计与克制。所以,今天那一番话,已经是陛下的真情了。”
皇帝秘书官的一番长篇大论相当真诚,达格却只觉得可笑。
“我明白你想说的一切似乎是在解释君王们无情的原因,但在我看来似乎只是饱餐的狮子在抱怨今天的羚羊太过塞牙。”达格似乎稍微有些激动,双手紧紧地握住了缰绳,“我很难对你说的话感动同情,纳尔夫先生。你知道我的童年是什么样的吗?我家住在由茅草和泥巴搭成的院子里,比你们皇家农场的猪圈还要简陋。而能有这样的遮挡之处,已经比大部分的农户都要幸运了。和贵族一样,我们也有自己的‘封地’,家周围数里格都是无人认领的领土,可上面除了糟烂木质的矮树和毒草外什么都长不出来。我父母多病,每天都要步行第几个小时去当地的农场帮工。父亲耕地,母亲大概是做编绳之类的手工活。但这样根本养不活我们几个孩子,周围几里的蝗虫和蚯蚓都别我们几个孩子捉光了,每天陪伴我们入睡的只有饥饿。稍有疾病,等待我们的只有死亡。”
纳尔夫沉默地点点头,放慢了速度,前面又是一道关卡。“很抱歉让您感到不适了,达格先生。您的遭遇让我感到十分痛心。我从没有您那样的经历,我的祖父便是帝国的书记,比起您,我算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但我刚才想表达的并非是所谓的不幸让领导者们那样无情,或者说不识民间疾苦,而是说政治家所承受的,与一般的平民是很不同的。一名饱受饥饿折磨的孩童,他的冷漠与缺乏同理心,可能是来自于不幸的遭遇。如果你掏出一块面包,他立刻就会展露笑颜,将之前的痛苦抛到脑后去了。试想一下,如果一位以政治家为目标的皇家子嗣会因为一顿美食而心情大悦,因为一番游说而改变自己的看法,很难想象这样的人去做一名领导者吧。”
皇帝的书记官继续说道:“这样的话题有些远了。我刚才想说的仅仅是,特殊的人经过特殊的教育,才成为一名合格的政治家。而一名合格的政治家,尤其是一国之君,很多时候,不再是作为一个人存在,而是作为国家本身。而您应该注意到,之前菲茨杰拉德陛下确是以一个人——虽然是作为国王——的身份与你交谈的,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坦诚极限了。”
旅法师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而身边的乔安娜也是一直沉默。黑色的夜幕中,只有三个人清落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