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下了两天的大雪终于在第二日清晨止歇,淡金色的阳光透过窗纸照在床上,沉睡的林清芷皱一皱黛眉,缓缓睁开眼睛,桌上的灯盏已经耗尽灯油,只剩下焦黑蜷曲的灯芯缩在一旁。
不知不觉昨晚居然看书看到三更,溶月端水洗漱完毕,吃完早膳已是巳时十分,这个时候林承德已经下朝回到府中,林清芷起身往林父所在的南月书斋方向走去,大雪之后的园子里银装素裹,屋檐下的冰锥已经有尺寸有余,金色阳光照耀下,犹如五光十色的琉璃般炫彩夺目。
林清芷推门进入书斋,正看到一袭青衣的背影负手立于窗前,这正是赫赫有名的镇远大将军,曾经多次进入修罗地狱般的战场却屡屡出奇制胜。
这么多年来晋国重文轻武,朝中王公子弟大多喜爱吟诗作赋,甚少有人能吃得武将马革裹尸的辛苦,近年的太平安稳全靠武将的辛苦打拼。
只见林承德阔眉星目,但依然目光清朗、气宇轩昂,常年征战沙场的经历行动中有一种不怒自威的逼人气魄。
林清芷屈膝行礼,“女儿见过爹爹。”
“芷儿来了,可是为前两日太子提亲一事而来,可是已经想好了?”林父一面招呼林清芷坐下,一面取过火炭上黄铜茶盏倒下热茶递给林清芷。
“我知你素来不喜太子飞扬跋扈,为父内心也觉得他并不能配上我的掌上明珠,只是如今太子一党羽翼已成,又有皇后在后扶持,此事一招不甚变会牵连甚广。”林承德敛衣正襟危坐在旁边的红木雕花椅上。
“此事皆因女儿而起,自该承担起维护家族的责任,只是女儿认为此事并非不可逆转。”林清芷拨开红色茶汤上的茶沫,氤氲的热气挡住明丽的面容使人看不真切此刻的表情。
“我记得父亲曾经说过,您当初举兵征服南郡时,曾救下南郡慕容氏的公子慕容顷,慕容氏受您恩惠曾出言试探您愿否结秦晋之好,当时我只有三岁,您觉得婚姻大事关乎一生幸福不愿替女儿做决定,所以并没有答应对吗?”
“不错,慕容氏是江南世家,慕容赟又师承青城派,几年前我曾见过一次慕容家的公子,慕容公子的一手松风剑法如松之劲,如风之迅,也还没有婚配。”
想到这里林承德神色一振,道:“你的意思是就说你已与慕容顷早有婚约,不能嫁给太子,对吗?你这些年一直和宁王往来较多,现在你也大了,为父都看在眼里,我知道你不想把宁王推在风口浪尖,所以这事只能从别的地方入手,难为你想出这个法子,芷儿果然是冰雪聪明。”林父抚掌畅然大笑。
“这个法子甚好,我立即飞鸽传书给慕容家族,相信他们定会帮为父这个忙,芷儿,无论你想没想到办法,只要你不想嫁的人,父亲定然不会强求,你娘已经不在了,我也这么大把年纪了,功勋爵位对我来说虚无缥缈,父亲只想护你们兄妹二人安稳,看到你智慧卓绝,为父也算放心了,以后的林氏一族还需你们年轻人守护,只是可惜了你是女儿身,如果生为七尺男儿,定当可以建得一番功业,造福百姓。”林父望向林清芷的眼睛欲言又止却满目慈爱。
此刻的林承德不再是百姓口中的战神,而是一个步入知天命之年的普通父亲,高束的鬓发中已经斑斑发白,看得林清芷心里一痛不觉两眼酸涩。
小的时候父亲就对哥哥动则呵斥,两人同样一起习文读书,哥哥的功课做得再好也甚少得到父亲夸赞,反而林清芷无论是捉弄哥哥还是功课不好好做,父亲顶多就是温言说两句淘气。
家里的下人也只道重情重义的大将军思念亡妻所以对幼女宠爱到极致,母亲去世之后虽然多有劝父亲续弦之言,林父却从未续弦纳妾。连寝居都是按照母亲生前的喜好布置,世人皆赞镇远大将军深情。
“皇上最近咳疾复发龙体欠安,太医已经用尽了浑身解数仍然没有好转,皇后最近也是动作频频,恐怕洛阳城的天就快要变了。”林承德眉头深锁、面容隐忧。
“皇上一直忌惮外戚王氏一族,难道就不会有行动么?”林清芷眸色也变得异常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