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骄阳如火般炙烤着大地,这日林清霁午饭之后,拿着一卷书倚在窗下的斜榻中慢慢翻看,不知不觉竟困意来袭慢慢睡着了,待转醒之时,只觉得屋内一股幽凉的凉气伴随着阵阵淡雅的清香袭来,只觉暑意大消。
睁眼之后看到身旁黄铜冰漏下,已经化了的冰水中插着十几朵或百或粉的莲花,亭亭玉立,一旁一个身穿淡青色衣裙,装扮素雅的女子正低头侍弄着这些莲花,刚才闻到的清香正是这莲花所散发出来的。
看到林清霁醒来,素色衣裙的女子抬头嫣然一笑,不施粉黛,没有任何装饰之物却更显容色清丽,明眸似水,绿鬓如云,好一个出尘的丽人,就如她手中的荷花一样。
林清霁见惯了世家大族之女粉装艳抹、故作清高的样子,更加熟悉那些青楼中风尘女子的惺惺作态,可见到眼前的女子毫无搔首弄姿和攀附之心的样子,突然觉得内心某处颤动了一下,就好像内心深处有一粒种子破土而出,发出了嫩芽。
整理了心内的震动,便温言道:“这么热的天,不在屋内歇着,怎么想到去采这些荷花来看。”
单膝跪地的女子吐了吐舌头,露出一抹俏皮道:“以前在家时,专门让人弄来两口大缸在院中种满了荷叶,夏天之时满屋内都可以闻到莲花的清香,放在冰水里既可以凝神又可以解暑,看到府里的池塘里开了很多荷花,就采了些来给公子。落蝶擅做主张,不知公子喜欢吗?”
“自是喜欢,那你又是为什么喜欢荷花?”笑意在林清霁脸上蔓延,让人看了心神一荡,声音像有魔力一般令人沉醉。
“李唐以来世人都爱牡丹的高贵,晋人陶渊明爱菊,我却觉得莲花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甚是高洁,又不同流合污,宁折不弯。”女子从容地答道。
“哦?看来你以前读过不少书,懂的挺多的。”林清霁面上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文尔雅,笑道。
“以前母亲在的时候,父亲为我找过一名先生,教了六年,后来母亲去了之后没多久,先生也就请辞了。他也是一个像莲花一样的人。”落蝶眼底的落寞被纤长而又卷翘的睫毛掩盖,却落入了林清霁的眼中。
“先生教过你琴艺吗?”林清霁转移了话题问道。
“先生教过,可我也只略通一二。”落蝶还没有习惯以奴婢自称,不过林家对下人要求不严,林清霁更是随性之人,倒也不在意。
“那可愿意弹奏一曲?”林清霁扬眉轻笑问道。
“公子已经发话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随着林清霁的抬袖相邀,女子缓步走到另一侧梨花木案几旁坐下。
整理了衣裙之后,轻试了几下音弦之后,纤纤玉指覆上丝弦,抬首问道:“公子,您想听什么?”
林清霁还是一派闲适模样,闭目以手支颐淡然道:“你想谈什么便弹什么吧!”
只见琴前女子,指尖轻拨,动听如水般的琴音宣泄而出,是一首曲调舒缓的清平调,乐音中似流水轻轻留过空谷丛林,仿佛让人徜徉在碧绿清幽的深林峡谷中,与窗外炎炎的夏日和喧嚣的知了鸣叫声格外违和。
一曲抚罢,良久之后,林清霁睁眼看着已经走到旁边站着的落蝶,眼眸清澈地赞赏道:“虽然相较阿芷还有些距离,但另有一番韵味,不错。”
得到林清霁夸奖的落蝶并没有露出多大的欣喜,只安然道:“抚琴本就是为了清净内心,又何需非要和别人一较高下呢。”
神色宁谥的林清霁不禁抬头深深地朝她看了一眼。
林清霁端起榻旁搁置的青瓷茶盏,抿了一口便蹙眉道:“茶水没了,再去沏一盏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