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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不漂亮的自己

有些家里的长辈会十分心急子女的婚事,恰巧伍艳娇的父母就是这样。艳娇的爸妈倒不是担心女儿年纪渐长没人青睐,而是他们家祖祖辈辈一直都有早婚的传统,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叔叔阿姨辈们都是二十左右结了婚,她要是结得太晚,就等于坏了家里的传统。加上近日艳娇妈妈听闻她的妹妹,刚大学毕业就找好了婆家,准备年底完婚,而自家这个连个未来女婿的影都没见着,不免耐不住性子开始催促起来。

她张罗了好几个相亲对象,让艳娇每周见一个。艳娇起初十分反感妈妈的做法,第一她不喜欢相亲,总觉得相亲就是把自己当作商品摆在相亲对象面前供人挑拣;第二,她现阶段也不想结婚,特别是蒋潇的事还没让她完全缓过劲来,她没有心思突然转向别的人。艳娇的父母也不是特别强硬不通情理的人,看女儿不情不愿的,就减少了催促次数,但又不想完全对这件事置之不理。

他们最近常在家里回忆相遇的往事,想通过一些动人的故事达到潜移默化的效果。原来,最初他们也是经人介绍相识,并在第一次见面时就互生好感,自然而然走在一起。结婚几十年来,虽然历经过波折,但两人仍如胶似漆,恩爱如初。艳娇知道父母说这些的目的是想告诉她,相亲不像她想的那般世俗,也有浪漫的邂逅。但她觉得父母那辈的人心到底比现在纯善些,而且那时的人们社交范围窄,很多人的婚姻都是经人介绍的,就也不显得格格不入。现在是讲究自由的年代,许多人倾向于自己去寻寻觅觅,相亲一般是最后的选择,是无奈缴械投降的举动,甚至还会被笑是“剩下的”才去相亲,总带着点不圆满的感觉。不过她天生性子软,经不住父母的循循劝说,虽不情不愿,还是去了。和男方见面那天,家里欢天喜地将她送出了门,盼望她第一个见的人也就是最终成为她丈夫的人。

艳娇百无聊赖地走在街上,到了约定的饭店前,甚至都没注意到门边墙上精美的雕刻和缤纷的鲜花,现在她眼里一切都是灰蒙蒙的。进店后,她径直走到餐桌边坐下。对方西装革履,手上带了金表,抹了发胶的头发向后梳着,发出在艳娇看来透着寒气的光芒。根据妈妈的介绍,对方是一名律师,艳娇不知道律师什么时候也讲究起“纨绔”作派了。

她低头闷声吃饭,比起她的少言寡语,对方倒是显得热情洋溢,体贴周到:帮她倒水,关心菜的咸淡,和她分享保养秘诀。艳娇当时心想,找个会对自己知冷暖的倒也不错,一开始自己没有感情没关系,感情不是说可以慢慢培养嘛。可是回去之后那位男士再没联系过她。事后妈妈他们提起他时也是三缄其口,不愿多说的样子,艳娇就也作罢了。

隔了一周后,她去见了第二个男士。可能因为她上次回去和妈妈无意透露了点什么,这次的男士有些不修边幅,穿着素色的格子衬衫,浓密的头发一丛丛立着,有一簇搭在了眉毛上,嘴角周围还留着胡渣的印记,不过相比之前那位男士,艳娇反而觉得眼前这位多了几分男人味,到底觉得发胶和闪亮的饰品和男人的本质有点格格不入。饭间,他介绍自己在一家上市公司做软件研发工作。也许是性格比较寡言少语,这位男士从头至尾在吃饭时说过的话也就只在十句左右,并且都没抬头瞧上她一眼。饭后他说急着回公司加班,两人也没再进行其他活动,艳娇就回了家。

之后陆陆续续又见了几个,不管是什么类型的男生,艳娇发现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回去后再没人联系过她。起初,她觉得是自己态度不对,没有在饭桌上显示出足够的热情。然而,她后来有次翻看朋友圈,看到之前的一个相亲对象和他女朋友的合照,似乎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认为就是自己不够漂亮,甚至连一般都算不上。合照里的姑娘明目皓齿,笑容嫣然,虽然算不上特别美,但她烫成波浪形齐肩的头发,时尚的着装,都为她增色不少,如果非要将人的外貌排列等级,艳娇觉得她至少够得上中等偏上了。毕竟是相过亲的人,虽没有感情,面对自己的“落选”,艳娇心里也产生了嫉妒、沮丧和失落。这种心情,虽不能和看到蒋潇和别的女生在一起时相提并论,她还是难过了好一阵。

后来有很长段时间,她没有再接受相亲,常常对着镜子发呆。有时夜深了,她还在上网,翻看着微博里网红们的照片,浏览着她们发的每条状态下的评论,满满都是溢美之词。艳娇打心底里也渴望别人能喜欢她,夸赞她漂亮,她忽然才顿悟,自己从小到大从未听到别人夸过她漂亮,也没有得到过很多的喜爱,大概就因为不漂亮。以前过节,同学间流行送贺卡,她每年收到的贺卡仅仅来自固定的几个好友,而易晴和陈省的贺卡可以堆满半个抽屉;同学间的活动,也是因为易晴她们去,才顺带叫上她。生活需要领悟,但是领悟有时会伴随残忍的真相。她以前从未细想过这些,只当是和别人不要好,所以自己总在集体的边沿。原来,如果一个人讨喜,别人是会主动接近他的,根本用不着费力挤进他们的生活。

她端详着,揣摩着那些美女们的样貌,到底怎样算漂亮?为什么有些她明明觉得媚俗的样子,别人却觉得好看?是不是自己的审美不对?或者自己根本就没有审美的能力?那段时间,她拿着照片给父母看,给同事看,给朋友看,问他们觉得照片上的人美吗?虽然各花入各眼,但大部分人承认照片中的红人们是美的。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她终于得出了美的标准:眼睛要大,鼻梁要挺,下巴要尖,皮肤要白,身材要骨瘦如柴,才是美女。对照着镜子一看,果然自己哪条也不符合。知道了什么是美后,她简直不忍看镜中的自己,真恨自己的五官哪一点也不符合美这个词。“我要变美,变得和她们一样。”她心里狠狠道,不就是要美吗?要美丽别人才能对我重视吗?那我就美起来,好好给曾经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看看,我也是美丽的。

可是怎样变美呢?她觉得自己首先要瘦下来,衣服包在自己身上就像泥地上鼓起的土堆,不是这里突出来,就是那里突出来。她还想了很多要改变的地方,生活虽然给了她苦涩,却也为她打开了一片新的世界,艳娇一头扎进里面,深深地被吸引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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