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敢这样同本宫说话。”她的语气听起来很不善,许是头一回被人这样质问,她看起来十分不高兴,瞥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嫂嫂拍了拍我的手,对于她这样看我,嫂嫂皱了眉头,连说话的语气也严肃起来:“嘉贵妃,这是长乐,刚回宫没几日。”
嘉贵妃,这几日在宫中我多多少少听过,是朝中威武大将军家的嫡女,在宫中最是会横行霸道。
对于这嘉贵妃我是无甚兴趣的,毕竟贵妃什么的脾性通常都不大好,虽然此刻她露着一张笑脸也想过来挽着我,但是一想到她那满头的珠钗我就害怕,她若挽着我,这满身的重量岂不分我一半了。
幸好那站在门口的福公公瞧见了这边,他是兄长身边的总管太监,说话也是有几分分量的,也不知兄长此刻忙不忙,所以还是先问问他好些。
“福公公,皇兄可在里头?”
“哎哟,长乐公主,您可想着来了,皇上可是天天念叨您呢,这几日皇上忙了些,您再不来,皇上可就要去找您了。”
福公公笑的满脸欢喜,那脸上的褶子一道一道的,让我觉得特像御花园秋天会开的菊花。
我忍不住趴在嫂嫂耳边同她讲这个小发现,嫂嫂点点了我额头道了我一句调皮,我拉着嫂嫂就要进去,可是嫂嫂却不同我一起。
“皇上日理万机,本宫不便叨扰,如愿你进去看看便好。”
从前嫂嫂不是如此的,从前嫂嫂很爱做些清汤送去书房给兄长,每每书房里出来笑声,我就知道是嫂嫂去找兄长了,那时候我若是脸皮厚些,冲着嫂嫂撒些娇,准是也可以得到一碗喝喝,嫂嫂说兄长做了皇上依然也是我的兄长,那依然也自是嫂嫂的夫君,何如便成了“不便叨扰”?
嫂嫂没有多说什么,但是那嘉贵妃颇是烦人,硬是拉着我要同我一起去,装作一副十分热络的样子,“没想到这就是长乐,怪不得我说哪来的如此漂亮姑娘呢。”
世人说起谎话来总是眼也不眨,我打小长得便不是漂亮,顶多算的上清秀,唯有一双眼睛生的不错,像是会说话般,这可不是我的自夸,我记得是当年在宫宴上哪个娘娘这么说的,“这小六啊,眼睛倒是长得不错,水灵灵的,会说话似的。”
旁人要是无缘无故夸了你,这一半啊可能是真的,另一半啊顶是要你付出什么来对得起她的夸赞,当年那娘娘的夸赞,让我至今都多多少少有阴影,而现今这嘉贵妃,也是为了要同我一起进去。
只是还不待我想好如何拒绝,福公公便开口了,眼睛边的褶子依旧一道又一道,“嘉贵妃莫要为难公主了,皇上这几日国事繁忙的很,您看连皇后娘娘不也是没能看着。”
皇上二字果然最是好用,最后依然只有我一个人进了乾清殿,嘉贵妃早就气呼呼招着一堆人走了,嫂嫂替我理了理衣领,笑着道:“快去吧,皇上想必早就在等着咱们如愿了。”
进殿前,我回头看了眼,嫂嫂还站在那,她向来不大爱金钗玉珠,只是做了皇后也不能穿的太过朴素,因此发上便簪了一支黄金飞凤明珠宝钗,在我眼里很是闪闪发光,但嫂嫂的眼却不如这宝钗有光,我突然发现好像只有在我面前,嫂嫂才会如往常唤兄长为阿雁。
心里想着事,步伐自然慢了些,福公公在前头领路,我走的慢,只听得见里头兄长好像在同谁说话,福公公先进去禀报了一声,接着我便看到有人走了过来。
小时我见着父皇穿明黄色的龙袍,总是觉得十分威严,而如今兄长穿着,倒也有那么几分父皇的影子,不过兄长是会对我笑的。
“哈哈如愿你个小没良心的,终于想到来找皇兄了,看来是不想皇兄的。”
“哪有,如愿可想了。”
兄长笑着刮了下我的鼻头,目光里笑意浓浓,我嘻嘻笑着,同时拉住了兄长的衣袖,小时一到陌生的地方我就爱如此,这习惯总是没变的。
兄长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啊,还是如此,不用怕,皇兄在。”
我点点头,只是拉着衣袖仍不肯放手,里头果然有不少人,应都是些朝中的大臣,而最前头站着一人,白衣卿相,恍若隔世,竟是江子棠!
我的脚步突然就挪不动了,他立在里头,我站在外头,一如往常,我们之间隔着太多的山山水水,他的眉目还是如此好看,这些年我也看了些书,世人多爱把君子比作玉,如是说君子如玉,温润如泽,更是有书曰,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这些好听的话用来形容他一点也不过分,我突然好想问问阿绫,今日梳的发可好看,穿的衣裙可合身,妆容可是美丽,女为悦己者容,我发现我依然还是好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给他看,只是他见过我太多不得体的一面。
我不敢多看他,在几位臣子要行跪礼时,我连忙喊着不用多礼,我并不想他跪我,见他要矮人一等之事我不喜。
兄长将我带到他身边坐下,笑着同我讲道:“如愿来的可是个好时候,朕刚想着要把你的公主府建在何处,宫里无聊,你肯定待不住,你想想喜欢建在哪,朕便让人建去。”
宫里确实无聊,没有街灯看,没有皮影玩,要说还是宫外热闹,本想着何时同兄长讲讲,没想到兄长先是想到了,只不过下面几位大臣眼神倒是古怪的很,其实我哪知道适才他们是在谈论江南织造一事,哪是什么公主府。
我认认真真想着,十二街最是热闹,可离皇宫过远,不好来看嫂嫂,天井街虽近可是又不大好玩。
“臣有一议,不若建在灵水街,繁华有余且离宫中也不远,恰巧前德王府正空,府中修缮便可一住,时日也快着。”
江子棠莫名开口提了这么一个建议,我忍不住拿眼睛偷偷瞥他,却撞上了他看过来的目光,一如星子闪耀,我赶忙低下头,心跳的跟打鼓似的咚咚响。
兄长沉思了会,突然很高兴的说道:“哎,子棠,朕记得你府苑也在灵水街不是?”
“是的,臣府恰巧就在德王府旁。”
“这好这好,若是在那处,平日也可让你多多照看些,本来朕是不放心让如愿出宫住的。”
兄长再说些什么我已听不清了,只知道江子棠的府苑竟也在灵水街,还是在德王府旁,这样一来,公主府岂不是要建在他府之旁,这可如何是好,这让我如何忍得住不去想他,不去见他,一墙之隔,这等距离我是想也未曾想过的,虽然从前我还肖想过住一间房,什么举案齐眉,什么你作画来我写诗,我通通都肖想过,可是如今我不敢想了,只是离得近了,再想远心里还是万分难受。
白衣卿相,温润如泽,我抬眼去瞧他,心里泛起阵阵苦意,他同兄长说着话,并未瞧我一眼,想必方才的提议,也不过是因为臣子的本分罢了。
“公主意下如何?”江子棠看向我问道,他的嘴边挂着浅浅笑意,果然白色比深色好看多了,一点也没有老成持重的感觉,连眉眼都比以往温柔许多。
我扯出一抹笑意,心里明明不想笑的,我喜你,自然喜离得你更近些,可是我要喜的是希望你能真心实意,真心实意望我住灵水街,住你府旁,日日夜夜,仅有一墙之隔,而不是神女有梦,襄王无意,若非兄长询问,你又哪会开口。
“都好。”我低着头听见自己这样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