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棠淡淡点了点头,许是我哭的真的很难看,他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方手帕递给了我,对我说:“公主,莫哭了,往后不要如此便好。”
递过来的手帕好似还带着他的一方体温,帕子的角边还绣着几朵青青竹叶,前一刻我有多伤心他的拒绝,这一刻我就有多欢喜他的赠予,这么好看的手帕,我舍不得抹眼泪弄湿了,也舍不得还他。
当然,江子棠没有给我还的机会,就好像他之前在街上随意丢了一两碎银给我,如今也是随意给了我一方手帕就转头走了,可是我心里却似养着满天星子,灿烂无比。
手帕被我叠的整整齐齐放在了枕头下,这样每晚梦见江子棠的可能就又大了几分。
我到底是没有信守承诺,对他的欢喜我是如何也藏不住,听到好玩的看到好吃的,我依然统统想讲给他听,送给他吃,既然不能送东西,那就多说话罢。
“今天我听外头扫地的小宫女说,大公主养了一只很大的狗,结果这只狗咬了三皇子的屁股,要躺好几天才能起来呢。”
“可是三皇子这个胆小鬼连句大话都不敢说,就知道冲我凶,哼。”
“还有还有,我听说二公主近来和祁阳世子走的很近,那祁阳世子可不是个好人,我见过好多回他抱着宫里的小宫女,对,就在那假山后头,两个人粘的可紧了,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但那小宫女好像不大情愿……”
“公主!”
“昂。”我从柱子后头稍稍探出头应道,前头廊边的江子棠又皱了眉头,糟糕,可是我刚才的声音太大了?
江子棠瞧着我的模样,颇为无奈地收起了手中的书,他问我:“公主,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在同你讲有趣的事呀,话本子上都说要多和心上人说说话,这样才能……”
我接下来的话直接被江子棠的冷眼生生吓得缩了回去,要多和心上人说话,这样才能培养出感情。
“公主,话本子还是少看为妙。”
“可是那都是皇兄好不容易托人给我买的,说是可以解闷。”
江子棠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突然对我说了句过来,我眨巴着眼睛简直不敢相信是江子棠在对我说话。
“过来。”他又重复了一遍,这回显然已经很不耐烦。
若是我长得同兄长那般高,那么此刻从柱子到廊边定然不过几步的距离,可恨我这不大长的腿硬是连跑都跑了好几步,这距离可真远,如今可算是到了身边。
只是当手中被放着一本书的时候,我实在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江哥哥,《诗词三百》?”
“对,日后你就看这个,莫要再去听什么小宫女说话,也不要再去假山边,只需每日看这个。”
“那要是有不懂的,我可以问江哥哥吗?”
“公主,我来宫中是做伴读,每日有很多事情要做,臣希望公主可以自己学会,好吗?”
相比之前的冷眼相对和直言拒绝,这句好吗真的让我已经十分高兴了,虽然这书里头有一大半我都不识,可是这是江子棠给我的书,他希望我学会,那我自然就要学会。
年少不懂的扰人的烦恼,原本江子棠可以每日清晨清清静静的在太液池廊边看一会书,可偏偏我就要不知好歹的打扰,自以为是地同他讲着有趣的事,却不知在旁人眼里是有多无聊。
而江子棠也永远不会知晓,为了早日实现他口中的希望,挑灯夜读成了我每日必做的事,遇上不识的字就去找兄长,连兄长都讶异于我怎的变了性子不看话本了,其实我只是为了每日清晨能在柱子边假装特别熟识书中的诗词。
可我忘了,这只是你用来打发我的罢了,有了这本书,我不会再叽里呱啦同你讲一些有的没的,也不会眼巴巴地盯着你瞧个不停,甚至有时连你何时走了都不知晓,更何况还如何缠着你不放。
陈如愿啊陈如愿,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事,害得人家连做了丞相,都还在害怕自己会不会缠着他。
不算宽敞的马车里,我拂开江子棠抓住我的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淡定,也尽量忍着不让眼泪跑出眼眶,“江丞相,你放心,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那时我不大知事,如今不会了。”
“不知事!”江子棠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好几分,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尾音都颤着,眼角猩红,说出的话咄咄逼人:“只是不知事?不知事你便日日缠于我?不知事你便日日嚷着欢喜我?”
马车外响起阿绫和令霁的声音,我有些不知所措,只好不断的同江子棠道歉,本来依着我如今的身份是断然也不会如此低声下气,可谁让先喜欢上的那个人是我呢?
眼泪到底不争气的掉了下来,晕湿了衣角,低着头的我突然听见一阵哗啦的声音,好像是对面的人在找些什么,而我的脚边滚过来了一块小碎片,我正疑惑想抬眼看看,眼上却被覆上了一方手帕,有淡淡暖意传来。
“公主,是臣着急了,对不起。”江子棠的声音又恢复了他一贯的冷静,指腹带着手帕一点一点地在我脸上走过,我眨着眼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也好像慢了几分。
“我,我自己来吧。”
手帕拿在手上都好似还带着江子棠的温度,我侧着脸不敢看他,眼角余光只看见一地的碎片,还有点点红色,是不小心打碎了茶盏割伤了手吗,关心的话马上就要从喉咙里蹦了出来,可话到嘴边还是生生咽了回去。
马车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良久我才听到江子棠的一声轻叹,听起来颇是疲惫:“公主,往后不必对臣说对不起,不必说也不要说。”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从前对着江子棠总有一堆话想说,而如今明明相对坐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人家是近乡情怯,我这倒成了近人情怯。
“公主,已经到了。”马车外传来阿绫的声音,我应了句好便起身打算下马车,这一路,怕又是我错了。
车帘被掀起,红色的宫墙映入眼帘,佩着刀剑的侍卫威严地守在宫门口,马车里他还坐在那儿。
“公主,怎么了?”
“无事,走吧。”
我扭过头走进宫内,想必没有我多余的关心,你也会好好处理自己的伤。